亞瑟聞同樣調侃道:“我去到南美或許確實沒那么舒服,但您可是智利和巴西的開國元勛,而且還是巴西皇帝佩德羅一世敕封的馬尼拉昂侯爵。巴西獨立戰爭開打之前,他們的海軍找不出哪怕一艘戰列艦,哪怕加上各類輔助艦船,其海軍艦船也不過38艘。但是等到戰爭結束時呢?巴西的海軍已經成為南美第一,各型戰艦達96艘,海軍加農炮數量達690門,這里面起碼有一半以上都是您這個巴西海軍司令的功勞。雖然我對咱們的海軍部沒有成見,但是站在局外人的立場上,我還是得公道的說,他們實在是太不尊重您這樣驍勇善戰的海軍將領呢。”
亞瑟的馬屁顯然讓科克蘭十分受用,他笑呵呵的回道:“我與你的看法差不多,而且我也覺得外交部很不尊重您這樣才華橫溢的年輕人。對了,我方才在旁邊聽到利文夫人說,沙皇原本想把您留在俄國?他們給您提供了什么樣的高官厚祿嗎?”
亞瑟微微擺手道:“閣下,這與高官厚祿無關。我不能說自己是那種一點也不為私利所動的人,俄國的貴族生活也確實很令人心動,沙皇陛下對我的恩典同樣令人動容。但是,當我從他的口中聽到‘我需要的不是博學之士,而是忠臣’這句話的時候,我認為我與俄國的關系就已經結束了。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一位博學之士,但是如果我改換門庭去了俄國,那么我就肯定算不上是一位忠臣了。”
雖然亞瑟嘴里大談忠臣,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對于一位塔列朗式的外交官來說。
忠誠的誓只對行為有效,而對信仰沒有約束。這就像是劇院里的返程票,人們取得這張票,是為了在劇中出去后能夠隨時返回劇場。
世上最荒誕不經的人,正是那些一成不變的人。
難道修正一個錯誤就是背叛嗎?
別傻了,同一枝頭是開不出同一朵鮮花的。
當然,這些話肯定不能當著科克蘭的面說,因為執拗的科克蘭可不是知進退的威靈頓公爵和皮爾爵士,更不是塔列朗那樣太過知進退的平衡大師。
果不其然,科克蘭頗為欣賞亞瑟的回答。
因為至少從表面上看,亞瑟現在所展現出的外部形象,確實很符合現如今社會大眾對于紳士形象的審美。
這種新紳士與驕奢淫逸、飛揚跋扈的傳統貴族不同,按照《紳士雜志》和《閑談者》等雜志的標準:真正的英國紳士應當堅定無畏,全無混亂的激情。內心充滿溫柔、激越、慈愛之心。因此,當大伙兒考察一位優秀紳士的舉止行為時,他應當謙遜而不造作,率直而不傲慢,殷勤助人而不諂媚俯首。
當然,維護傳統立場的報紙雜志,自然也沒少諷刺那些想要借著財富增長趁機奪取“紳士”稱號的工商業主。
《閑話者》和《有閑者》之類的流行雜志就經常把富商塑造成滿身銅臭、附庸風雅的暴發戶,這些暴發戶到處購買地產豪宅,添置錦衣華服,舉止談處處仿效貴族紳士,一心圖謀毀滅原有等級秩序,從而使社會禮崩樂壞。
難得的是,亞瑟不僅符合“新紳士”的標準,又陰差陽錯地避開了暴發戶的特點。
他哈哈的笑了兩聲,這位前巴西海軍司令轉而開始與亞瑟講起了當年的故事――他是如何在薩爾瓦多附近海域,用2艘護衛艦和十來艘輔助艦艇與葡萄牙海軍60艘運輸船和30艘護衛艦組成的龐大艦隊展開決戰,并最終取得“5月4日海戰”勝利,并逼迫葡萄牙人在馬拉漢姆兵營接受他的受降收編的。
然而,想要聽這個故事的客人顯然不止亞瑟一個。
亞瑟聽故事正聽得入神,不料耳邊忽然響起了一陣溫厚的女聲。
忙于應付來賓的約翰?康羅伊爵士不知何時已經抽出了身,他帶著宴會的女主人肯特公爵夫人來到兩位客人的面前,并按照慣例,將身份較低的亞瑟引薦給了公爵夫人。
“殿下,這位便是亞瑟?黑斯廷斯爵士,至于鄧唐納伯爵,想必您對他已經非常熟悉了。”
肯特公爵夫人笑著沖二位紳士微微點頭,與科克蘭開了個玩笑:“萬幸葡萄牙的瑪利亞女王已經不在肯辛頓做客了,否則您在這里大談當年對葡萄牙的勝利,想必會令她傷心的。”
科克蘭笑著應道:“那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畢竟那時我可是在替她的父親巴西皇帝佩德羅一世服務。不過我也承認,我當年可能確實對她的爺爺葡萄牙的若昂六世下手狠了一點。”
康羅伊聞,笑著問了一句:“但我有一點沒想明白,為什么前兩年被派往葡萄牙指揮立憲派軍隊的是查爾斯?內皮爾將軍,因為從履歷上看,明明派您去葡萄牙才是最合適的。雖然就目前的戰績來看,內皮爾將軍在葡萄牙的戰績同樣出色。但我私以為,如果被派到葡萄牙的是您,戰爭或許能提早幾個月結束。”
康羅伊這話剛一出口,亞瑟便感覺到周圍氣氛都冷淡了不少。
為什么不派科克蘭去支持葡萄牙的立憲派?
那當然是因為這家伙早就和瑪利亞女王的父親佩德羅一世鬧掰了,當年科克蘭從巴西海軍離開的時候,雙方可不是和平分手。科克蘭當時因為擊敗葡萄牙居功自傲,向佩德羅一世要求大筆財物作為他和海軍部屬的獎賞,結果遭到了拒絕。
科克蘭氣急敗壞之下,不止直接挪用政府公款拿來賞賜他的官兵,甚至還在圣路易斯附近洗劫幾艘商船,并在事后拒絕佩德羅一世返航里約的命令,還直接在海上俘虜了1艘巴西護衛艦,給拖去賣了。
佩德羅一世當初來英國訪問,替他的女兒葡萄牙小女王瑪利亞求援時,沒有把科克蘭定為巴西通緝犯都算是照顧友邦顏面了,怎么可能讓他去指揮葡萄牙的艦隊呢?
亞瑟適時開口替科克蘭解圍道:“據我了解,科克蘭將軍應當是曾經受到了海軍部的邀請指揮前線艦隊,但卻被他拒絕了。畢竟現在他不僅是海軍將領,也是上議院的成員。如果讓內皮爾將軍去葡萄牙,外交部還能用退伍將領的個人行為,來表明不列顛并未干涉葡萄牙內戰。但是如果讓科克蘭將軍這樣一位貨真價實的貴族去葡萄牙,那我們就很難在外交場合澄清了。因此,我覺得在拒絕前往葡萄牙這點上,科克蘭將軍的想法顯然比海軍部更加深思熟慮。”
雖然亞瑟的說法細想起來不怎么站得住腳,但好歹在明面上把問題給糊弄了過去。
科克蘭有感于亞瑟的上進行為,也投桃報李的暗暗抬了亞瑟一手。
“殿下,關于戰爭故事,咱們以后還有很多機會聊。倫敦的將軍有很多,但是博學之士卻很少。我記得您之前不還抱怨過,作為一位無比擁戴自然哲學的女士,現如今想要與邁克爾?法拉第見上一面可是越來越難了。現在年輕的法拉第就站在您的面前,您何不及時把握住這個機會呢?”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