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陣驚呼與怒罵中,數百位孫家高手,如潮水一般地趕到了藏經閣。
殿內,所有的異象都已消失,李二伯披頭散發,滿面蒼白,腳步虛浮地站在人群中央,滿臉都是戲謔之態。
孫彌塵臉色鐵青到了極致,心存僥幸地感知了一下-->>瞎子等人的氣息,最終確定他們已經徹底消失在了村中,入墓了。
他口鼻中泛起劇烈的喘息之聲,雙拳緊握地看著李二伯,聲音顫抖地罵道:“你踏馬的老糊涂了?!這么做對你有什么好處……!”
殿內,數百位趕來的孫家高手,雖不知這里具體發生了什么事兒,但此刻見到孫彌塵用如此態度對待李泰山,便也同時散發出氣息威壓,共同籠罩著李家家主。
李二伯舊疾復發,腹內劇痛無比,且肉身氣血逆流,當真是又痛苦又疲憊。
“呼……!”
他長長地出了口氣,忍受著身體的萬般不適,體態自若地坐在了寬大的椅子上,而后吊兒郎當地瞧著孫家眾人,輕聲說道:“我怎么就糊涂了?!”
“送他走,你能得到什么?!外面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趙家呢!你以為你是在戲耍我孫家嗎?你是在戲耍你自己,戲耍李家的前途!”孫彌塵十分不解地罵道:“一塊案板上的魚肉,你可以不吃,但你不能擋著別人吃,不然必然在利益之下,被碾碎成齏粉!你活了幾百歲,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殿中,李二伯蹺起二郎腿,手掌哆嗦地端起了茶杯,甚至還有時間輕吹了一口熱氣,而后一邊飲著,一邊回道:“既然你要說道理,那我就跟你講一個三歲孩子都明白的道理,那就是——近君子,遠小人。”
“我與你同在這虛妄村中,共同生活了幾百年……你自己說,你是君子嗎?”
“黃小子信你了,跟你走了,最終什么結果?還不是被軟禁在案板上的一塊魚肉嗎?!”
李二伯一口飲掉熱茶,表情調笑道:“你暗中派家族之人入墓,強行接回黃家姑侄時沒找我;你偷偷將他們囚禁之后,也沒有找我!直到,你發現黃小子的本源雙眼可能就藏在神墓仙宮之中后,才緊急地叫我來商談,這踏馬是合作分利嗎?這是走投無路地被迫拉攏。你說,拿到舊主傳承,你我兩家平分,那誰主誰次啊?是你先用啊,還是我先用啊?!”
“我若不入局,你孫彌塵動了本源雙眼,那趙家第一個揍你們;可我若是入局幫忙了,且強開了神墓……那趙密最恨的人是誰啊?肯定是我啊。”
“我踏馬一個被迫被拉攏入局的人,反而要承受趙家的猜忌和圍獵,且還只能得到一個不確定的承諾,這買賣值嗎?”
“最重要的是,你那個女兒,自打生下來,就是個被萬枝鮮花插滿的花瓶。趙皓辰不錯,她要聯姻;錢家重提離鄉路名額規則一事,暗中對你法堂有利,她也可以聯姻……一個女兒,可能要睡一百個被窩。就這等貨色,你也好意思提出來,要與我家神傳之人聯姻?!”
“我家侄兒,要娶也是娶門風正派的黃花大閨女啊,怎可能要她這種破爛貨?哪怕是嘴上的二手之人也不行啊!”
李二伯語毒辣,毫不留情道:“趙密雖做事兒狠辣果斷,但卻出必踐。他說要扶持尹家,便全力相助,從未違反過約定之,收取的好處也是一直按照事先說好的辦。”
“老孫啊,說真的,趙密找我,我都有可能相信,但你這個王八蛋說的話,那我是一個字都不敢信啊。”
“莫名其妙地給你孫家當了炮灰,若日后在被暗中捅上一刀,那老子就是李家最昏庸的一代家主,死了都不能入神墓祖墳啊。”
“我說得夠直白了嗎?”
“李泰山,你欺人太甚!!!”一位孫家長老,抬臂就要動手。
李泰山在送走了任也等人之后,就算是徹底與孫家撕破臉了,他自然是毫無顧忌地站起身,輕聲道:“呵呵,你個老東西,你想干什么?想殺我嗎?!老子就在站在這兒,來,你動我一個手指頭,我看看。”
“李泰山,你不會以為,你自己今天能走出我孫家吧?!”孫彌塵咬牙切齒地喝問道。
“誰跟你說老子要走了?”李二伯表現得非常光棍,其混不吝的神態簡直與小胖一模一樣:“我還就告訴你了,老子今天既然能來,就沒想過能走。我就在孫家住下了,你們還得給我準備上好的廂房,好喝好吃的伺候我!”
“千萬別把我餓瘦了,我婆娘對我的分量很清楚,若少了半斤一兩的,她一怒之下,帶著家族的人來鬧,呵呵……那我可是攔不住的。”
李二伯笑得跟朵花似的,就像是早都算到了自己在這一刻的處境。
“把他給我囚禁起來!就現在!!!”
孫彌塵強忍著心中的殺意,伸手指著李二伯的臉頰,十分憤恨地吼了一聲。
“千萬別碰我,我會反抗的。”李二伯指著孫家的眾人,伸手撣了撣衣衫上看不見的灰塵,才腰板筆直地向門外走去。
……
深夜,星空明亮,夜風呼嘯。
孫彌塵臉色陰沉地站在后花園的涼亭之中,雙眸銳利地凝視著前方,心里憤怒到了極點。
李二伯的臨陣反水之舉,是他不理解的,更是他無法預料到的。
他想不通,這舊主傳承的天大機緣,現在就擺在眼前,抬手便可爭搶,但為何李二伯卻會選擇一種,令自己身陷險境,且毫無好處的應對方式呢?
即便你不信任我孫彌塵,但我的邀請,也可令你身入局中,蓄勢待發,待時機成熟,再率領李氏全族,全力爭搶啊!
畢竟,黃小子已經被我握在手里了,且本源雙眼的下落也徹底清晰了,哪怕你就是假意迎合我,日后見到絕對利益再與我撕破臉,那我也是能理解的啊……
可你現在來了這么一手,幫助一個三品瞎子,確實讓我完全想不通的啊。
你到底圖什么呢?真的就是為了守護這虛妄村的極致公平嗎?還是在念著昔日舊主的恩情啊?這踏馬太扯淡了……誰會為了已逝的人,以及只能約束野狗的規則,而放棄自身唾手可得的利益呢?
他想不通李二伯的動機,但卻能猜出對方的行為用意。
李二伯今天能來赴宴,其實抱著的就是犧牲“自己”,送走瞎子等人的目的。他來之前就已經預料到了,自己一旦出手后,這孫家肯定是不能放走他的。因為一旦放走,孫彌塵在暗中干的這些爛事兒,就要鬧得滿村皆知,錢家會知道,趙家也會知道……
這不光會涉及到名聲、威望,還涉及到人人維護的律法規則。
所以,李二伯在送走任也等人后,根本就沒有反抗,因為他知道以自己的力量,那是肯定對抗不了孫家之人的。這強行反撲,反而會讓氣急敗壞的孫家,徹底狗急跳墻,從而做出過激行為……
但他若是不反抗,這孫彌塵還真就拿他沒什么辦法。因為孫家的人肯定不敢殺他,一旦殺了,這李二伯今晚沒回家,那不用明天一早,可能后半夜這李家全族的人就會上門質問,而后展開全族血戰,且毫無余地和退路可。
這種場面,肯定是孫彌塵不想看見,也不能看見的。
所以,囚禁就是最好的方式,因為只要李二伯還活著,還在自己手里,那李家就暫時不敢妄動,畢竟這關乎到族長的安危。
事情搞到現在,孫彌塵覺得這四族之爭的局面,已經愈發清晰了,甚至已經是明牌狀態了。
“要先穩住李家,而后必須要用最快的速度強開神墓仙宮……追上黃家姑侄,這樣一來,就還有奪取舊主傳承的機會。”
孫彌塵清晰地判斷出了自己的處境,也知道了自己下一步該干些什么。
只不過,若想強開神墓,則需要四大族共同拿出龍鑰才行,但現在李家好說,可另外兩家卻要怎么搞定呢?
他一時間,有些想不到應對之法……
“踏踏!”
就在孫彌塵苦思破局之道時,孫清雪卻步伐輕快地走來。
“父親……!”
“什么事兒?”孫彌塵臉色極為難看地回了一句。
“趙……趙家的突然來了,”孫清雪皺眉道:“此刻就在會客堂。”
孫彌塵愣了半天,幽幽回頭道:“趙家來的人是誰?”
“楊千峰。”孫清雪如實稟告道:“他要親自見你。”
“有意思……!”孫彌塵聽到楊千峰三個字后,突然雙眸變得明亮起來,而后立馬出吩咐道:“你去李家一趟吧,就在現在。”
“我親自去嗎?”孫清雪有些驚訝。
孫彌塵稍作沉吟后,便立馬回道:“不,你確實不能去,找個貼身的下人去便可。也不用代話了,我會親自給李家寫一封信。”
“是,父親。”
“走,先去書房,而后見趙家的楊千峰。”孫彌塵心中有了決斷,而后便快步離去。
……
沉寂了不知道多少歲月的神墓仙宮之中,四道神虹涌動,而后任也等人便從模糊與扭曲中走出,目光充滿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這就是神墓仙宮嗎?”李小胖極為興奮地瞧著四周,震撼道:“我的天啊,這里的奢華程度,真的堪比天尊傳道之地啊。”
任也十分不解地看向他,無語道:“大哥……你真的是李家的子嗣嗎?我怎么懷疑你擁有趙家的血脈啊,你是不是被抱錯了?”
“嗯?!”李小胖看向他:“此話怎講?”
“他娘的,二伯為了送我們,孤身赴宴,此刻必然已經被孫家控制了,但我怎么看你一點都不急啊?”任也輕聲道:“你就不怕孫彌塵狗急跳墻嗎?”
“不不不,你不了解我家老頭子。”李小胖完全不在乎地擺手道:“就這么說吧。近幾千年來,李家最聰明的兩個人,那除了我,就是二伯了……他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他今天赴宴之前,一定就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
“你不用惦記外面的事兒,你若真想報答我李家,那最好的方式,就是找到本源雙眼,不然才是真的要出大麻煩……!”
他說得非常篤定,且對小壞王充滿了要求。
“好吧……!”任也微微點頭,而后攤手道:“可我……可我真的不記得,自己當年究竟是躺在哪副棺材中沉睡的,并且仙宮中的懸棺之地太大了,氣息又無比凌亂,我完全辨別不出方向啊。”
“是啊,這里太過廣闊,且幻境連著幻境,若是沒有具體的位置,哪怕十年八年,可能也找不到當初的停棺之地啊。”說書人也表示贊同。
“嗯……我倒是對這里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天薇小姑,怔怔地看向了北側的懸棺之地:“好像是往那邊走!”
“小姑,你認得路?!”任也驚喜道。
“沒錯,應該就是那個方向。”小姑沉默許久后,才堅定地點了點頭。
“那就快走吧。”小胖催促了一句。
就這樣,四人犯案小隊正式踏上了探墓的旅程。
……
與此同時,孫家的一位內府管家,十分忐忑地走向馬車,并看向了燈火輝煌的李家丹院。
“我日踏馬的,我是得有多倒霉啊,才能接到來李家報信的差事?”內府管家雙腿都在打顫,心里暗道:“我該怎么跟李家的人說啊?難道說……我們老爺發瘋了,所以軟禁了你們老爺。我是下人,請你理解一下,千萬不要殺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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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七千字,還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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