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也搖頭道:“我今晚本來就是想與79商量一下,這后面該怎么辦。但卻不承想,趙皓辰派了一個道長暗中尾隨我小姑,且在接近破廟時,被79號發現了。直到那時,我們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暴露了,所以才決定暫入神墓躲避。”
“哦,原來是這樣。”孫彌塵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任也目光坦然地瞧著他,并流露出一副懇求孫伯父護我的表情。
其實,在剛剛的講述中,小壞王有意隱瞞了很多“環節”。比如,他已經觀看過周桃之的神魂記憶了;比如,他已經知道那天晚上夜闖神墓的人就是趙密,且就是這老燈竊取了自己的本源雙眼;再比如,他們今晚入墓,根本就不是什么躲避抓捕,而是為了尋找本源雙眼……
但這些話,他肯定不能蠢呼呼地盡數吐露,因為這等于是將自己的性命,徹底交到了別人的手里。
若是孫家之人知曉了本源雙眼的下落,那萬一心生貪念怎么辦?即便老孫是姑姑的舔狗,但他能在絕對的利益面前,管住孫家的所有人嗎?
人性不能被考驗,也不該被考驗,所以,他才決定隱去事情,并編造了一個嚴絲合縫,找不出一丁點毛病的故事。
信任需要慢慢積累,這真相到底該什么時候說,那小壞王也需要通過觀察來判斷。
孫彌塵坐在椅子上,仔細回憶了很久后,才聲音渾厚地說道:“這周桃之死了,也不見得線索就斷了……!”
“此怎講?!”天薇小姑立馬追問了一句。
“其實……當年三位守墓人,兩位死了,一位瘋了,這事兒本就令宗族堂非常震驚。尤其是錢中閣那個迂腐的老家伙,幾次提議要嚴查此事。”孫彌塵輕聲敘述道:“但因為三位人證都已無法講述當夜發生了什么,我們即便想查,也無從下手。再加上這神墓太過詭秘,很多地點我們都沒有能力進入……所以,此案才不了了之。”
“不過,事后我與錢中閣交流過此事,并也都記起來,在黃小子出棺的當天,這宗族堂的長老,以及四大族的族長,都是按照典禮的時間提前聚集,但只有趙密遲到了。他是在我們所有人進入神墓之后,且在準備開墓門之時,才姍姍來遲的,而之前一直是消失的狀態。”
“我和錢中閣都覺得他這個舉動太過反常。因為他是宗族堂的主事人,而你在出棺前又是萬眾矚目的絕世天驕,大家都覺得你會承載著黃家的驚世傳承歸來。但這么大的事兒,趙密卻遲到了……這絕對不正常。”
“我和錢中閣是懷疑過他的,但也沒有證據,更不好當面質問對方。”孫彌塵說到這里時,便扭頭看向任也:“我們后面還特意監視過他,也知曉你每日都會去趙家,心中更是有諸多猜測……但卻不知曉,你是整日都要承受被剖腹的痛苦。”
“現在細細想來。這三位守墓人,兩位死了,一位瘋了,大概率就與趙密有關。”孫彌塵聰明地分析道:“你的本源雙眼……很可能也是被他搶走的。”
“按照孫伯父的講述,那這趙密老登,肯定就是奪取我本源雙眼的人啊!!!”任也激動地猛然起身,咬牙切齒道:“只可惜……我現在還斗不過他,更是被他兒子做成了內奸,已經完全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沒錯。”孫彌塵也嘆息一聲,愁容滿面道:“現在最重要的是,你們姑侄二人已經被宗族堂認定為通敵內奸了……那光憑我一己之力,肯定是無法為你們翻案的,更沒辦法跟趙密斗上一斗,除非……!”
“除非什么?!”任也急迫地問道。
“除非趙家為了找到你們的蹤跡,而再走一步昏棋,并被我抓到把柄。”孫彌塵輕聲道:“如此一來,我就可以勸說錢中閣,聯手在宗族堂跟他斗一斗。”
“錢家能愿意幫忙嗎?”任也問。
“錢中閣是有風骨的,且認死理,他是會堅決維護虛妄村公平的人。”孫彌塵篤定道:“若是趙家能露出把柄,他一定會幫忙的。”
“趙密那老家伙城府太深了,讓他露出把柄,這比登天還難啊。”
“也不見得。若真是他竊取了你的本源雙眼,那就不可能眼睜睜地見你逃掉,不然以前的一切都白做了。”孫彌塵微微搖頭道:“他們一定還會出手,而且大概率可能是在神墓上。你們放心,我已經讓法堂的人盯著神墓了……現在我們在暗處,不著急,等趙家下一步的動作便可。”
“小侄能得孫伯父的偏愛,真是三生有幸啊。”任也聽到這話,便極為感動地行禮道:“我真不知該如何報答孫家之恩……!”
“嘿嘿,黃小弟莫要自作多情啊,我父偏愛的從來都不是你……!”孫清雪笑瞇瞇地插了一句。
“你的侄子,就是我的侄子。”孫彌塵緩緩起身后,便溺愛地摸了一下任也的小腦瓜,而后看著天薇一字一頓道:“這段時間,你們就在孫家藏著。若有一天,這案子真的翻不了了,那就等離鄉路開啟,老夫即便拼了這條老命,也會安然無恙地把你們送出虛妄村……這走了之后,就永遠也不要再回來了。”
“天薇謝過家主大恩。”小姑沒有任何猶豫地起身,竟要行跪拜之禮。
孫彌塵大驚道:“不可,不可……這地面太硬了,傷了你的膝蓋可如何是好啊?!”
“……你爸確實有點東西。”任也見到這一幕,便忍不住沖孫清雪吐槽了一句。
孫彌塵扶起了小姑后,便臉色鄭重地沖著任也問道:“那79號死囚,果真是跳進了九幽之中?!”
“是的。”任也點頭道:“他受秘法影響,神魂瘋癲……當著我的面跳入了九幽之中。唉,攔都攔不住。”
“他死了,就很好。”孫彌塵毫不掩飾地回了一句:“這會讓我們減少很多大麻煩。畢竟,我可以窩藏你們,但卻不能窩藏越獄的死敵,這是原則性問題,不容商榷。”
……
清晨。
趙皓辰離開宗族堂后,便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里。
他還是晚了一步。他帶著巡堂的人進入神墓之后,見到的只是大戰過后的凌亂氣息,以及佛道女子等四人的破碎尸身,抑或者是血肉碎末。
他手下的五位頂級殺手,全被說書人給干死了,神墓之中什么也沒有留下。黃家姑侄更是失蹤了,仿佛人間蒸發一樣,一點可以追查的線索都沒有留下。
這一晚上折騰下來,人瘦了,尿黃了,五位殺手全死了,但他卻什么也沒有得到。
反而是,宗族堂的很多長老都認為他辦案不力。這一夜的時間,他折騰了這么多人,得到了這么多資源相助,又搞出了這么大的動靜,最終卻連黃家姑侄的腳印都沒看見,這明顯是失職的啊……
剛剛議事時,錢中閣就明著噴過他,李二伯也全程都是陰陽怪氣的話。
這種窩囊感,屈辱感,讓一貫以謀算著稱的趙皓辰,心里倍感憋屈和無奈。
他就想不明白了,一個區區三品的野狗,再配上一個赤氣級的傭人姑姑,怎么就能在自己的手下接連“發生意外”呢?
踏馬的,運氣不在我這邊啊!
趙皓辰的心里確實感到無比的疲憊,但遠沒有到絕望和放棄的地步,因為黃家姑侄雖然失蹤了,但絕對逃不出虛妄村。
再加上,按照巡堂之人的探查回饋來看,那神墓的九幽深淵周遭,是蘊藏著極為明顯的大戰氣息的,所以,巡堂的人特意帶著天靈鼠入墓,并命令其對氣息進行追蹤。
最終得到的結果是,九寒和說書人可能在大戰中,都墜入了九幽之中……
以趙皓辰對神墓的了解,他深知任何人墜入九幽深淵中,都不可能存活下來,所以,這說書人肯定是死了。
他一死,黃家姑侄就沒了外力相助。所以,即便他們暫時能藏起來,那也早晚都能被自己挖出,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回到家里后,趙皓辰原本誰都不想見,只想獨自休息一下,但他剛進門,父親身邊的管家就來通稟,說趙密正在悟道廬中等他。
父親的等待,他自然是不敢輕視的,所以,趙皓辰換了一身衣服后,就去了父親的悟道廬。
入內,堂中肉香四溢,熱氣升騰。
趙皓辰見到父親趙密正圍著桌案,很細心地煮著一鍋肉粥。
窗外,陽光明媚,趙密手持湯勺,站在沸騰的石鍋旁邊,正不停地煽動著煤火,且偶爾還會捏起一些調味料,徐徐撒入鍋中……
這一幕真的驚呆了趙皓辰。因為在他的記憶中,父親從來都是威嚴、不茍笑的模樣,別說煮飯了,平時連油瓶子倒了都不扶,而今天卻冷比冒熱氣地煮起了粥,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父親,您這是……?”趙皓辰笑著開口。
“忙了好幾天了,一直水米未進吧?”趙密站在桌案旁邊,笑著抬頭道:“我煮了鹿肉粥,來,坐下,馬上就好了。”
給我煮的粥?我真的配嗎?!……趙皓辰既懵逼又畏懼地瞧著父親,而后很乖巧地坐在了桌子旁邊。
趙密慢條斯理地拿著湯勺,輕輕地為兒子舀了一大碗:“吃吧,吃完了再休息。”
趙皓辰受寵若驚地接過粥碗,一時間很不適應地尬笑了一聲。
趙密拿起抹布,慢條斯理地擦著桌面,聲音輕柔地說道:“怎么了,為什么不吃啊?”
“沒……沒有。”趙皓辰咧嘴一笑:“我就是沒想到,這剛回到家里,就能喝上父親煮的粥。”
“閑來無事,偶然想起了一個藥粥的方子,所以便親自試了試。”
“哦,我嘗嘗!”
話音落,趙皓辰便端起粥碗,小心翼翼地品嘗了起來。
就這樣,父子二人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下,迎著屋外的清風,瞧著鳥語花香之景,一個擦著桌子,一個喝著粥,氛圍靜謐,但異常溫馨。
不多時,趙密放下抹布,彎腰落座,而后便用手托著下巴,臉上笑意十分濃烈地瞧著自己最優秀的兒子。
趙皓辰被盯得有些頭皮發麻,忍不住問道:“怎么了,父親?!”
“沒事兒,我就是在想。如果這人間就剩下了一碗肉粥,只能救一個人的命,那你說……這碗粥,是當兒子的喝啊,還是當老子的喝啊?”趙密笑容燦爛地問道。
……………………………………
此章七千字,還1000.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