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案發后,虛妄村的宗祖堂一定嚴查,那他的異常行為就會被無限放大,從而引起懷疑。
所以,小壞王在權衡利弊之后,就已決定,只用引導的方式來幫助79號越獄,并且……他還要借著每晚都去趙家的“習慣”,為自己爭取一個非常合理的不在場的證明。
案發時,他要確保趙家的很多人,都親眼看見了自己!
嚴謹,心細,膽大卻不莽撞,這就是一位資深反詐人員,以及園區之主對自己的嚴苛要求。
至于79號能不能成功越獄,那就要看他的個人發揮了。總之,任也這兩天布置下的計劃,已經可以最大程度地幫助他脫困了。
如果他還不行,那就是他菜,與自己一毛錢關系都沒有。
小壞王一路疾行,并在即將趕到趙家的時候,看到了一幅非常震撼的畫面。
夕陽西下,整座虛妄村都被籠罩在了一片金黃之中。
寬闊狹長的虛妄長街上,足有數千人背上了行囊,老人扯著孩子,壯年走在前頭,一群女眷們一步三回頭……
他們迎著落日余暉,背影寂寥地奔著虛妄村南側趕去。
長街兩側,無數百姓都在駐足圍觀,或是指指點點,或是善意地與那群人中的某一位打著招呼。
任也一眼就認出了,那由數千人組成的龐大隊伍,正是尹家全族。
他們今日就要全族遷徙了嗎?
強開九死一生的征伐路,徹底地遠離這一片傷心之地?!
唉,這么大的古族,前些日子還是無比輝煌,可今日卻要全族外遷,黯淡離場。
這虛妄村啊,真是一個令人又愛又恨的地方啊。
不知為何,任也心中升起了一股既悲涼,又有一絲認可的情緒。
他在這一瞬間,代入感是極強的。他設身處地地思考,最終發現,如果自己真的只是一條三品野狗,是一個不健全的瞎子的話,那心中竟然會期待,期望,甚至是想要加入類似于虛妄村這樣的地方……
為何如此呢?
因為只有在這里,那狂奔到腐爛的野狗,或許才會有出人頭地的希望。
極端的規則,正在公平地對待每一個人。
“唉,我他媽怎么好像要被同化了?!老子堂堂人皇啊,怎么會認可這樣的極端規則……!”任也甩了甩腦袋,瞬間便驅散了自己心中的那一絲認同,而后心境平和地走向了趙家。
不多時,他在趙家門前等到了趙公子,并與對方一同入院。
……
傍晚,申時末,天牢。
夜班的獄卒提著飯菜,拿著餐盤,開始給一眾死囚進行投喂。
這是每日的固定差事,早晨中午兩餐都是由白班的獄卒負責,而晚上的一餐則是由夜班獄卒負責。并且所有放飯的獄卒都是固定的,每人負責七間牢房,不允許灶房的人進入牢區。
投喂開始后的一刻鐘左右,一位體態健碩的獄卒便來到了79號監牢門前。
他用鑰匙打開了第一道牢門,才輕聲喊道:“最后一頓了,給你們吃點好的。”
監牢內,說書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哼哼唧唧道:“能有多好?!”
“四菜一湯,送你上路。”體態健碩的獄卒將上下五層的餐盒,在地面上一一擺開,而后才將身后摞在一塊的餐盤挪到身前來。
裝有飯菜的餐盒,以及死囚要用到的餐盤,那都是由灶房那邊清洗的,獄卒根本就不會干這么臟的活兒。并且由于餐盤都是摞在一塊擺放的,以便于獄卒用單手就可以提起,所以,每天放飯和飯后的取回,餐盤的順序都是循環性的固定。
灶房那邊也是同理。獄卒每天將死囚用過的臟餐盤取回,并且摞著擺放在一塊,那他們刷的時候也會按照從上到下的順序清理。如此一來,死囚每天用到的餐盤或許是不一樣的,但使用順序卻是可以被預測,被推算的。
就比如79號今天用到的餐盤,就是放在一摞餐盤中的第四層的位置,因為在他前面就只排了三個死囚。
這就是任也為什么在兩次踩點中,都去了灶房的原因。他一來是在觀察灶房人員的工作習慣,二來也是在觀察獄卒的習慣。
最終他總結出來一個真理,每天程式化的工作,往往就意味著麻木的重復……
除了餐盤出現異常,比如壞了,不能用了,獄卒才會進行更換和替代,除此之外,即便是餐盤沒刷干凈,甚至已經達到了令人惡心的程度,那獄卒也是不會理會的。
畢竟,這些死囚在他們心里,那是一丁點人權和尊嚴都沒有的。
“啪嗒!”
果然,那體態健碩的獄卒從一摞的最上方,取下了原本排在第四層的餐盤,而后動作粗暴地扔在地上,拿著菜勺子,就開始給79號打飯。
說書人盯著餐盤中的四菜一湯,表情輕松道:“口腹之欲倒是其次,若是這臨死前,能滿足一下兩姓之欲……!”
“呵,你提的要求也不是不能滿足。若你能說出上面想要聽的話,都別說這兩姓之欲了,哪怕就是把你從死祭日名單中摘出,那也不是不可能。”獄卒將餐盤順著鐵欄桿送了進去。
說書人眨了眨眼睛,突然笑道:“這是一個很好的提議,你讓我考慮考慮。”
“考慮吧,虛妄村的勾欄院隨時為你敞開。”獄卒起身摞起餐盒,又拎起餐盤,而后轉身便走:“今天你們可以多吃一會,我半個時辰后,來收回餐盤。”
說書人沒有搭話,只目送他遠去。
昏暗的監牢內,燭火跳動。
說書人確定對方已經遠離自己后,這才立馬伸出臟兮兮的雙手,開始在飯菜與菜湯中“翻找”了起來。
昨天那狡猾的小子說過,讓他務必留意自己今天在傍晚時的餐食,所以他在用兩根手指在飯菜中翻找得很認真。
過了一小會,他一無所獲。
嗯?!
腫么回事兒啊?這餐食中什么也沒有啊!
他有些焦急,便又看向了餐盤,而后便將它微微端起,仔細地翻找了餐盤底部、側部,以及兩層木板中的縫隙。
不多時,他終于見到了兩層木板的縫隙中,被強塞著一小塊折疊的油紙包。
那油紙包不大,但塞在縫隙很小的木板縫隙中,也根本就拿不出來。
他斟酌半晌,便雙手用力,嘭的一聲將一半的木板掰碎。
“啪嗒!”
那被折疊過七八次的油紙包落在地上,說書人趕忙撿起,雙手顫抖地將其拆開。
油紙包內是一小堆藥粉,且油紙內側有著一排密密麻麻的小字。
那些小字都不是手寫的,而是從隨處可買的煉字貼上撕下來的,而后一一排列,組成了一段看不出筆跡的話。
“記住,我才是整個事件的主導者。不過,我這位主導者,今日并不準備與你并肩作戰。”
“仔細看,記好每一個步驟……!”
說書人瞧著油紙上被貼的字,頓時恨得牙根都癢癢:“他娘的,生生勒索我八百萬星源,最后就給老子一張紙啊?!!”
……
死獄,點卯處。
“好了,就這些,明早見。”夜班的獄統名叫錢眉,是一位渾身散發著強大氣息的漂亮女子,也是四大家族中錢家的養女。
錢眉出身低微,曾經也是路邊一條,但卻憑借著一次離鄉路的拼殺,一躍成為了潛力極佳的杰出天驕,所以才被錢家賞識,收為養女,徹底在同輩之中出頭。并且這一次的離鄉路,也有她的名額。
“好,明早見。”李浮生與錢眉做好交接之后,便笑著離去,準備回家。
他邁步走到尹平先前專用的獄統房中,卻見到李小胖還沒離開,只端著一本雜書在看。
他有些好奇,便皺眉問道:“你怎么還沒走啊?!”
“今日剛來,我約了一名獄卒一同出去吃酒,他這會正在洗漱更衣,我等他一下。”李小胖體態松弛地回了一句。
“是瞎子吧?”李浮生笑著問了一句。
“……大人的事兒,小孩少打聽。”李小胖賤得不行。
“我沒有瞎打聽,我只是想告訴你,我要下差回家了,你能不能離開我的獄統房啊?!”李浮生準備攆人。
“你走你的唄,我在這兒坐一會礙你什么事兒了?”李小胖不耐地擺手道:“別煩我,我看書呢。”
“……!”
李浮生無語地翻了翻白眼,而后便取下腰間龍柱,放在了里屋的物品架上:“那你走的時候,別忘了將門鎖上,把鑰匙給我帶回去。”
“知道了……!”
“嗯,我走了,你要早點回家!”
“你管你爺爺幾點回家?!”李小胖挑眉道:“是不是有點沒大沒小了。”
李浮生深知自己這位爺爺還在青春期,有點叛逆,說話也不著調,所以也懶得理他,只穿著差服,邁步離開了獄統房。
孫兒剛一走,李小胖便立馬起身,并將獄統房的房門關上,而后便雙眼炙熱地看向了龍柱的方向。
他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非要來天牢當差,真的僅僅只是有一個為監獄事業奉獻終生的夢想嗎?
狗屁!!!
他來這里是有著不能告人的秘密的。他原本準備再等一段時間,而后在伺機而動,卻不承想尹平的突然離職,令今天白班的交接有些急促,而死祭日的來臨,也給他創造出了絕佳的機會!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在天牢中偷一樣東西。
今晚就偷!
另外一頭,說書人也已經做好了越獄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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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八千字,還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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