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番話,說得極其露骨且不堪,完全不像一個受過嚴格帝王教育的君主,反倒像個兵痞或者破落戶。
周圍的北越武士臉上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連侍立在北越王身旁的幾個文官模樣的人都微微蹙眉。
北越王的臉色,卻漸漸沉了下來。
他臉上的得意和玩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怒意。
他盯著建文帝那副看似醉醺醺、實則眼神深處清明無比的模樣,緩緩從王座上站了起來。
帳篷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壓抑。
“冥頑不靈。”北越王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刺骨的寒意,“建文,你以為你裝瘋賣傻,故作灑脫,就能掩蓋你內心的恐懼和算計嗎?”
他一步步走下臺階,來到建文帝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以為,你這樣表現得不看重自己的性命,不看重皇帝的尊嚴,朕就會相信你真的不在乎那十三座城?就會放松對你的看管?甚至......會覺得你毫無價值,從而降低條件?”
北越王冷笑一聲,聲音如同北地的寒風:“你錯了。”
“你這副樣子,讓朕想起了你們漢人歷史上那個‘樂不思蜀’的劉禪。但你不是劉禪,你心里比誰都清楚,函谷關意味著什么!你比誰都怕死,更怕你的國家因為你的愚蠢而萬劫不復!”
他猛地俯下身,幾乎貼著建文帝的耳朵,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冰冷地說道:“你越是表現得不在乎,就越證明你在乎!你怕你的臣子真的用國土換你,讓你成為千古罪人!所以你寧愿在這里受辱,寧愿表現得像個廢物,也想斷了他們換你回去的念頭,對嗎?”
建文帝拿著酒碗的手,幾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但他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混不吝的笑容,甚至打了個酒嗝,含糊道:“北越王......你說什么......我聽不懂......來,喝酒!喝酒!”
北越王直起身,看著建文帝依舊在“表演”,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他知道,眼前這個年輕的皇帝,遠比他表現出來的要狡猾和堅韌。這種看似頹廢的抵抗,比直接的怒吼和斥責,更讓他感到棘手和......一絲不安。
“好,很好。”北越王不再逼問,重新走回王座,語氣恢復了之前的威嚴,但多了幾分陰鷙,“既然建文皇帝如此‘喜歡’我北越的風物人情,那便好好待著吧。至于那十三城......”
他頓了頓,聲音傳遍整個帳篷,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少一座,都不行!朕倒要看看,你的‘忠臣’們,是更愛他們的皇帝,還是更愛他們的國土!”
建文帝低下頭,繼續啃著已經涼掉的羊肉,沒有人看到他垂下眼簾時,眸中一閃而過的、深不見底的痛苦與決絕。
樂不思興?
不,是痛不欲生,卻不得不強顏歡笑。
這北國的帳篷,比冰冷的囚籠,更加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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