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好不容易結束,江氏親自將眾位夫人姑娘送走。
后宅不多時便安靜下來,薛檸將那酒壺悄悄帶走,尋了個僻靜之處將里頭的酒水倒得干干凈凈。
此處小閣離她的棲云閣不遠。
一條小河順著假山石流下,匯入侯府后院最大的明鏡湖。
她等不到寶蟬過來一塊兒處理,只得先自已將酒壺用河水洗凈,不留半點兒證據。
剛忙活完,從石橋邊起身,便感覺脖子后面一片陰風惻惻。
她轉過身,對上大雪中男人立體分明的俊臉,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
“阿兄?”
男人瞇著眼,“做什么?”
薛檸捂著胸口,小臉發白,“唬我一跳……”
“在做什么虧心事?”
蘇瞻披著玄墨祥云紋大氅,語氣生冷,眉峰深邃,沒什么表情的俊臉看起來格外滲人。
到底是與他做過夫妻的男人,薛檸自問做不到無動于衷。
她抿了抿唇,想起嫁給他的那些年他對自已的手段,心口顫巍巍的,再沒有從前的親近,只有害怕,“沒……沒做什么。”
蘇瞻挑起眉梢,烏黑的眼底全是壓迫與懷疑,“就這么喜歡這個酒壺?”
薛檸只得胡亂找個理由,“我……見這酒壺花紋精致,想著洗干凈帶回去,收藏起來……”
蘇瞻嗤笑一聲,“薛檸,你在騙我?”
薛檸臉色頓時一陣慘白,“沒……沒有。”
她忘了,蘇瞻今年雖才弱冠,卻極得當今賞識,已入了刑部,做了刑部侍郎,誰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說謊?
上輩子,嫁他做妻子,每每等他下值回來,便能聞到他身上的血腥氣。
如今這會兒也是一樣,他站得離她太近了,步步逼過來。
身上泛著寒意的蘇合香混雜著大理寺監牢里那些犯人們身上的血的味道,令人心膽俱裂。
薛檸找不出理由,手指緊緊扣著酒壺的把手。
蘇瞻冷淡的目光掃過薛檸那被凍得發紅的小手。
大手一伸,便要將她手中的酒壺奪過來。
今日雪大,風寒雪冷。
薛檸本就站在河邊的身子差點兒站立不住,被男人突然這么一嚇,更是怕與他有半點兒肢體接觸,身后往后一仰,直接栽進冰冷的河水里。
刺骨的河水飛快漫過她的脖頸,冷得人直打顫。
她不會水,身體飛快往下沉去。
迷迷糊糊中,好似回到永洲老宅那段時日。
每一年的冬日,便是她最難熬的時候。
屋里沒有上好的炭火,偶爾沒有吃的,她和寶蟬會喬裝出去河里捉魚。
有一回她不小心掉進了水里,被路過的好心人救起,之后風寒入體,整整咳了一個月,她的嗓子就是那時咳壞的,身體也再沒好起來過。
早些年,她每日家給東京侯府寫信,祈求蘇瞻能多關心她一點,哪怕給她買點兒風寒藥也好,哪怕到老宅來看她一次也罷。
可惜,他對她,從來只有漠不關心和不聞不問。
后來,她便不再對他有任何期待了。
薛檸不甘心就這么赴死,她才重生,這一世還沒為自已而活,怎能就這么死去。
她在水中撲騰了一會兒,便見原本站在岸邊無動于衷的男人跳了下來。
這下,輪到她想死了。
要是被蘇瞻所救,還不如死了算了。
……
薛檸昏迷小半個時辰,才迷迷糊糊醒過來。
眼前是她年輕時慣用的雀登枝蘇繡床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