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九葉只覺得自己像片被狂風卷著的葉子,渾身輕飄飄的,連骨頭縫里都透著股虛浮的疼。
仙根像是被人用鈍刀子反復切割,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五臟六腑,疼得他連悶哼都發不出來。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像是有無數只蜂鳥在振翅,那是小烏化作的黑云發出的低沉嗡鳴。
他想睜眼看看周遭的景象,眼皮卻重得像墜了塊玄鐵礦,只能任由那片帶著草木清香的黑云托著自己,在混沌中不知飄向何方。
偶爾有細碎的光斑從眼縫里溜進來,像是地下城從未見過的陽光,暖融融的,卻又轉瞬即逝。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終于能攢力氣掀開眼皮時,周遭的景象已經徹底變了。
頭頂是青灰色的瓦片,瓦片縫隙里鉆出幾縷青苔,沾著晶瑩的露水,在晨光中閃著細碎的光。
身下是鋪著粗布褥子的木板床,褥子帶著陽光曬過的味道,混著淡淡的艾草香,和地下城終年不散的陰煞味截然不同。
鼻尖飄來的草木香里,還混著點微苦的藥味,像是某種草藥正在陶罐里咕嘟咕嘟地熬著。
他動了動手指,渾身的骨頭像是被人敲碎了又用麻繩勉強捆在一起,稍微一動,就疼得他倒抽冷氣,額頭上瞬間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順著鬢角滑進衣領里,涼得他打了個哆嗦。
“唔……”
他想問問這是哪里,喉嚨里卻只發出點模糊的氣音,干澀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這才猛地想起,那只該死的啞蠱還嵌在喉嚨里,別說說話了,連咽口水都帶著針扎似的疼。
他偏過頭,看見床邊的小烏已經變回了人形。
小烏穿著黑衫,梳著雙環髻,發間系著根同色的絲帶,臉上帶著點沒褪盡的擔憂,正用布巾蘸著溫水,輕輕擦拭他手背上的血痂。
“醒了?”小烏湊過來,指尖帶著草藥的涼意,探了探他的額頭,“燒退了點,但還得好好養著。”
她的聲音里帶著點嗔怪,“那長鞭太狠了,雖說我護住了你的心脈,可那鞭子是直接抽在神魂上的,沒當場散了就不錯了。你當時怎么就不躲開?”
左九葉皺著眉,想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卻沒想到這簡單的動作牽扯到了后背上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倒吸的冷氣在喉嚨里打了個轉,又化作一聲悶哼。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用眼神示意自己真的沒事,只是疼得厲害而已。
小烏卻哼了一聲,將布巾扔進旁邊的銅盆里,水花濺起幾滴在床沿上,“別逞強,我還不知道你?在地下城橫沖直撞慣了,真當自己是銅皮鐵骨?”
她伸手幫他掖了掖被角,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胳膊,左九葉頓時疼得繃緊了身子,額上的冷汗又多了一層。
左九葉確實逞強不了。
他試著想坐起來,剛用胳膊撐了一下床板,胸口就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像是有把燒紅的鐵鉗正在擰他的五臟六腑。
疼得他眼前發黑,耳邊嗡嗡作響,又重重摔回床上,喘得像頭剛拉完礦車的老黃牛,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
“躺好!”小烏按住他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現在知道疼了?剛才在法壇上沖那么猛,怎么不想想后果?若不是我剛好趕到,你現在早就成了陰煞幡上的一縷冤魂了。”
左九葉沒法反駁,只能翻了個白眼,心里卻有點納悶……
小烏怎么會突然出現在地下城?
還來得這么及時?
他轉動眼珠打量著這間屋子。
木質的房梁上掛著串干草藥,墻角擺著個青瓷瓶,里面插著幾支不知名的野花,花瓣上還沾著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