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疼的冷汗直流,臉色蒼白,身形踉蹌,看著一具一具倒下的尸體,看著熟悉的人,我兒子呢。
我兒呢——
她痛不欲生,卻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發出一點動靜,怕再引來畜牲。
關知微跟著她出來。
這是個靈堂。
也是個鐵匠鋪。
她要給自己打一把刀,一把可以殺很多人都不卷刃的刀。
姚哥花了大價錢收了隕石鐵,答應送她一把斧頭,方便砍樹。
火光沖天,姚莊好像就站在旁邊拿個小錘指指點點,告訴她該怎么敲。
呲啦一聲,刀成了。
錘煉過的刀是要放進水里的,所以鐵匠鋪里有好幾口大缸。
關知微靈敏發現旁邊的缸顫抖了一下。
她伸手把蓋子打開。
發現里面沒有水。
嚴春生蜷縮在里面,背朝上,臉朝下,一雙手緊緊的捂著阿土的嘴,用身體壓住阿土的四肢,整個人都在控制不住的發抖,他感覺缸蓋被打開了。
“阿土。”關知微喚。
男人聽到熟悉的動靜,恐懼如潮水般嗡嗡響著,四肢發軟,他用了好大的力氣才回過頭來。
他怕自己聽錯了,怕是那群恐怖的士兵,他一回頭就看見那驚悚的一幕。
他寧可無知無覺地死去。
“小關”他聲音都變調了,難以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像縮在殼里的蝸牛,有著軟塌塌的惡心感。
關知微一把將他薅了出來,阿土順帶著也被薅了出來。
沒了捂嘴控制,阿土整個人都在抽搐,臉悶的通紅全是汗,和淚混合,“救救我娘,爹,救救我娘——”
馮娘子瘋了一樣撲上來,“我兒!我兒!”
“娘!娘!”
她不痛了,她欣喜若狂。
春生躊躇著,徘徊不前,小聲解釋了一句:“缸太小了,藏不下三個人。”
馮娘子摟著孩子不說話。
關知微聽出了外之意。
危險來臨時,他帶著兒子藏到缸里,推開了馮娘子。
他知道馮娘子連哭帶喊地被人拽走,就只是像個鴕鳥一樣,把腦袋埋的更深了。
“好像一直都是這樣。我變恐怖了,你藏起來了;馮娘子和鄰居吵架,你藏起來了;她在外邊賺錢養家鼻青臉腫,你還是藏起來了;遇到士兵危險,性命攸關,你藏起來了,順便還把她推出來了。”
關知微冷冰冰地看著他,“你也是個男人?”
嚴春生被羞辱抬不起頭了,但他不敢反抗,他就像個軟趴趴的蟲子,誰都能戳一下。
“小關,算了,你別說他了。”馮娘子阻攔。
“你還護著他?”關知微不敢置信。
馮娘子苦笑一聲:“我只是沒得選。”
從她嫁給他生了孩子那一刻起,她就沒得選了。
因為沒得選,她賣身賺錢養家,家里大事小事她出頭解決,別人罵她戳她脊梁骨她也認了。
他在賭一個母親能為孩子做到什么地步,他賭贏了。
他可以活的像個透明人,什么都不管,舒舒服服地聽別人說一句——“春生是個好人吶,就是他那娘子實在不是個東西。”
她沒有怨沒有恨,心如死灰不起波瀾,很平靜和嚴春生說:“你跑的時候,把阿土帶上,我就謝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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