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大多數人還是很有逼數的,根本不必思考,便做出了選擇。
于是,跟風的人越來越多。
本來還只是流民貧民,漸漸地,普通有點家產的人家也動心了,然后那些昨晚還沒動心的大戶,見狀也忍不住又動搖了。
然而時間不等人。
鹿野給秦端定的時間是中午,中午一到,商隊便要出發,秦家必須在中午之前將一切收拾妥當,屆時跟商隊一起走,若再拖延,鹿野也不會再等。
但如今已經不再是秦家一家的事。
整個桐縣幾乎都陷入了這個抉擇,而告示上也寫了,商隊中午就走。
于是,早下決心的人還有些時間收拾整理,一直猶豫不決的人卻在反復猶豫中浪費了時間,眼看一轉眼已經到了中午,而自家還什么都沒收拾處理,于是便也歇了心思。
比如張員外便是其中一員。
他本來意志很堅定的,昨晚還趁機以超低的、幾乎是白撿的價格大肆收了秦家許多產業。
正沾沾自喜呢,今早上一醒來,赫然發現,咋不止秦端那老匹夫,全桐縣的人都瘋了?都要跟著那商隊去北地?
張員外覺得這怕不全是一群蠢貨!
然而,再怎么自大,這“蠢貨”是不是也太多了??
尤其很快,張員外得知消息,不僅那些沒錢沒糧只有賤命一條的流民決定跟隨北上,城中許多富戶竟然也動了心思!
昨晚跟他一起去秦家的老爺們,今兒竟然有快一半都改變了主意,決定也跟著老秦一起走!
張員外這才慌了,覺得自己是不是想錯了,難不成離開真的才是對的?
可他又不愿意承認自己錯了,尤其看著市面上已經低到不能更低的各色田產店鋪,頓時貪心又起。
甚至看到那些因為要趕路緊急買大牲口之類趕路急需物資的人,又忍不住指揮手下人趕緊倒買倒賣賺一筆。
——這些人走了,這些田產店鋪可就都是他的了!
——往后桐縣最富有的也是他張員外,他張家就是桐縣第一大戶!
想到這里,張員外就忍不住激動。
若是跟著那商隊去勞什子北地,一路上受的苦且不說,誰知道到了那里又會怎樣?
人生地不熟的,還處處都是比自家強的,他們張家去了能落著什么好?
于是就這么動搖、否認、動搖、否認……反反復復的糾結中,商隊出發的時間到了,而張員外啥都沒吩咐,張家啥都沒收拾,于是也不用糾結了,就安心留下來得了。
于是,張員外頓時改變了心態。
走吧走吧都走吧,都走之后,桐縣他張員外就是老大!
就算亂軍打過來又怎樣?他直接帶著全縣投靠不就行了?
而你們這些鼠目寸光貪生怕死的家伙,可別還沒走到目的地就被土匪或者蠻人給殺了!
張員外憤憤不平,張員外滿心詛咒,但這都對已經決定離開的人影響不了分毫。
正午時分,隊伍在桐縣城門外集結完畢。
商隊打頭,那一溜兒的高頭大馬一半拉車,一半做坐騎,各個威風凜凜,這都是北地特產,南方極少有這般神駿的馬匹,因此格外顯眼。
商隊之后,便是各個大戶家了。
大戶們自然不會讓自己受罪,因此雖然不像商隊那般有駿馬,別的牲口卻還是管夠的,于是各種各樣的馬啊驢啊騾子啊,各種拉車的牲口滿滿當當拉成一條長龍,牲口車上的物資也是滿滿當當。
再然后自然就是那些普通老百姓和流民了。
這些人大多沒牲口,有點家當也只能肩扛手提的,看著很是辛苦。
整個隊伍集結完,鹿野大致估算了下。
商隊本身就有約五百人。
之前跟隨的流民有約一千人。
秦家投靠的一千人。
劉趙楚三家一千五百人。
……
這些就已經約四千人了。
可眼前卻遠遠不止四千人。
光是新加入的流民就有四五千,再加上其他零散富戶以及普通人家,隊伍的總人數已經完全突破了萬人大關,怕不是有一萬五左右。
一萬五千來人,再加上無數行李家當,一眼望過去,甚至讓人產生一種全縣都被搬空的錯覺。
那些決定留下來的人們看著這景象,不禁又猶豫后悔起來——
難道真的離開才是正確的嗎?
但再怎么猶豫后悔,如今也來不及了。
鹿野不會再等人,見人一齊,便最后望了桐縣一眼,只喊了一聲:
“天下大亂,諸位保重,若是活不下去了,隨時可去往北地!”
說罷,便再也不等,當先一騎躍出,帶領著如長龍般的商隊,風一般在官道上疾騁起來。
留下的人聽了鹿野那句話,又忍不住面面相覷。
那句話,終究是給所有人心中撒下了一粒種子。
若是活不下去了,北地就是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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