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前方道路一片坦途。
雖然前些日暴雨導致道路泥濘,但這兩日倒是風和日麗天氣爽朗,路面干了些,尤其商隊為求速度走的是官道,商隊的馬車馬匹又都是上好的,自然便更是容易行走。
商隊不斷前行,雷禮還在跟鹿野對著輿圖比比劃劃。
“之前不是說要去湖廣之地買些糧食啥的嗎?不知道這水災有沒有影響到那里?若是影響了,咱們還買糧食不?還去那里買不?還是換個地方買?去湖廣還要走好長一段路,就算換水陸也要段時日,更何況換水路的話咱們得車馬怎么安置?其實我覺得就地就在這兒買也不是不行,這兒的糧食價格應該也不會比湖廣高多少——不對,現在有水災了,糧價肯定漲了,哎呀這怎么辦?”
“還有這些車上的貨物,也不知道那鄭大小姐哪弄來的那么多雜七雜八的貨,雖然都比不上咱們北地運來的貨之前,但賣一賣應該也能賺些,要不然咱們也不買糧了,直接運著這些東西得了!”
“唉不行,萬一今年北地也發生啥災害,肯定又得缺糧,缺糧指望不上朝廷,還是得咱們自力更生,所以這個糧食還是得買……”
……
balabalabalabala……
鹿野只覺得耳朵邊有一千只蒼蠅在嗡嗡地響。
她耳朵一邊進一邊出,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廢話上,半晌提煉出重點,然后簡短地回道:
“糧食還是要買的,湖廣去不去看情況,我們一路打聽下,哪里糧食出產多且沒有受災——周邊受災的也不行,如今所有災區及臨近肯定都糧價飛漲。”
雷禮頓時點頭如搗蒜,然后打算立刻實施——指立刻跳下馬車,朝官道旁一群災民走過去詢問。
鹿野沒有阻止,也沒有下車,坐在車轅上,看著那群災民懼怕又滿含希冀地看著雷禮走近。
待雷禮開口詢問,并同時從腰間摸出一串銅板后,災民們頓時爭先恐后七嘴八舌,唯恐落后一步般跟他說話。
離得有些遠,鹿野沒聽清他們具體說什么,不過她的關注點本來也不在他們說的內容上。
她看的是災民們的狀態、人數。
出城才不到一個時辰,光是這條官道上,他們就遇到了好幾批災民。
加上現在這批,已經又是超過一千人了。
受災初期,許多災民還多少有些吃的,因此倒還不算太狼狽凄慘,大多數人只是潦草了些,那種災民餓地皮包骨,甚至易子而食的恐怖現象還沒有發生,看到她們商隊如此人多勢眾,雖然部分人也有些垂涎車上的貨物,但沒有一個人敢沖上來打她們的主意,哪怕是人多勢眾幾百人的大隊伍。
但這只是現在。
現在多數災民還多多少少有些吃的,但往后呢?
杭州城外,僅僅等了一天的災民,在天價入城費和一天的不聞不問后,隨便派幾個人引導下,便能引得幾萬人沖擊城門硬闖進城。
而等到這成千上萬的災民吃完了存糧、花光了積蓄,走投無路之后,又會發生什么呢?
而涌到杭州城的這幾萬災民又占全體災民的百分之多少呢?
去年的水災主要是黃河流域,而今年,卻是連長江流域也失守了,水災帶來的不止是成千上萬的災民,更是糧食主產區糧食減產這個天大的噩耗,這個足以影響整個大魏的噩耗。
雖然如今的北地基本都快與獨立無異了,可若大魏南方都沒糧了,她們北地又上哪里去買糧?
唉……
想完,鹿野嘆了一口氣,隨即,又朝后方望了一眼。
杭州城高大的城墻已經看不到了。
“打聽到了!”
雷禮的聲音傳來,隨即便是利索地跳上車駕,嘴巴一張便叭叭地跟鹿野吐槽。
“都受災了!杭州這一圈,什么嘉興紹興蘇州鎮江松江府……多多少少都受了些災,就算沒受災,如今也成了災民涌入的地方,糧價肯定飛漲,咱們去這些地方買糧肯定不成了,說不定還真得再跑一趟湖廣,但湖廣有沒有受災這些災民也不知道,咱們還得再打聽,可現在上哪兒打聽啊?”
雷禮說著說著就愁眉苦臉起來。
好不容易出來了,但下一步目的地卻又不知道在哪里了。
鹿野也知道這是個問題。
如今消息可不像后世那么靈通,想要準確得知千里之外有沒有受災,糧價如何,除了碰運氣看有沒有恰巧從那地方來的人之外,幾乎再無辦法。
不——
“我想到一個辦法。”鹿野忽然道。
“啊?什么辦法?”雷禮傻乎乎問。
鹿野又回頭望那已經遠去的杭州城,咧嘴一笑。
-
此時的杭州城,正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