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不知道，她之前聽說的國庫年入千萬兩白銀的數據其實已經是歷史了，是起碼十來年前的事兒了，而近一兩年，朝廷幾乎從北-->>地收不上來任何賦稅，南方又災情不斷加貪腐橫行，如今大魏每年的國庫收入能有五百萬兩就不錯了，所以有時候也不是老皇帝扣，是國庫真的沒錢——當然，國庫沒錢不代表老皇帝的私人小金庫沒錢，但老皇帝當然不可能從自己的小金庫拿錢填補國庫。

于是事情進入了死循環。

不整治官場腐敗就收不上稅，收不上稅安撫不了災民，情況就更差，更收不上稅。

老皇帝急得團團轉，終于某天，在傅霜知又以雷霆手段斷了一樁案子，把人家全家上下都端了之后，忽然福至心靈。

以前用過的招數可以再用一次。

而且這次，還有把現成的刀給他使用。

于是，老皇帝精挑細選，最后挑了杭州這里作為突破口。

杭州是經濟重鎮，商業樞紐，從官到民都富地流油，更不用說，它還是兩浙都轉運鹽使的所在地，有著鹽運使這個肥缺中的肥缺，要員中的要員，更妙的是——

兩浙鹽運使史同書，是老皇帝當年親自提拔的清流代表，并非世家出身，也沒有在發達后大肆靠姻親、師生等關系結黨營私，在滿朝勢力盤根錯節的現狀下，他簡直孤單地像根獨苗苗，這也是老皇帝之前讓他連任數年的原因之一。

雖然這可能是只碩鼠，但相比其他碩鼠，這起碼是只落單的碩鼠。

既然落單了，那就可以宰。

——雖然就算不落單，只要有機會宰，老皇帝也會毫不猶豫地宰了。

——就比如傅家。

嘗過一次甜頭后的老皇帝還想再嘗一次甜頭，而這次，他甚至不需要自己再如何殫精竭慮地籌謀，因為他已經有了最趁手的工具，最鋒利的刀——更是哪怕事不成，失敗之后折斷，也絲毫不必惋惜的刀。

反正他也從未真正信任過這小子。

若能發揮一點作用便是再好不過，發揮不了，他也沒損失。

于是，一番苦口婆心諄諄教誨促膝長談后，老皇帝便把傅霜知一桿子支棱到杭州來了——與此同時，莫婉娘傅瑤等傅家人，自然也被牢牢看守起來。

而傅霜知，則被委以御賜欽差之職，賜予尚方寶劍重器，關鍵時可調動地方軍隊。

——可這些全都只寫在一紙圣旨里。

遇到守規矩的地方官，圣旨就是金科玉律，可若遇到不守規矩的呢？

那就是一張廢紙。

起碼，傅霜知若是拿著這張圣旨去找任何一個地方官，說我已經查到你貪污犯法的證據，我要代表皇帝砍了你的人頭——那先落地的肯定會是傅霜知的人頭。

所以，領了命令后，傅霜知別說大張旗鼓了，完全是悄咪咪地下了江南。

可即便如此，就在傅霜知離京沒兩天，史同書便從自己的人脈那里得知，老皇帝想查他。

于是緊急從嘉興趕回來。

緊接著發生了敲鳴冤鼓告史同書之事。

再然后，雖然沒有什么證據，但疑心病重的史同書總覺得，自己似乎的確在被一雙黑暗中的眼睛注視著。

于是，寧可殺錯，不可放過，警惕的史同書直接下令將杭州城戒嚴封城。

可沒有具體的證據，也不知道到底要找什么人，沒頭蒼蠅一般地搜查一番后自然是毫無所獲。

而正忙著到處找人的史同書卻不知道，他到處找的人，其實早就潛入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甚至潛入了他的老巢。

——“你說，那扇門之后，是那個史同書別院的地下室？”

鹿野瞬間捕捉到重點，驚訝地道。

聽到這里她才想起來，之前來鄭家時，路上路過的一處里頭傳來絲竹之聲的宅院，從方位來說好像就是這通道盡頭的所在，原來那就是史同書的別院？

傅霜知點頭。

“這處別院他并不常來，甚少人知道這是他的產業，且平日里把手嚴密，很難進入，我也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潛入進來，又費了好大力氣才找到這個地下室，好在——”他從懷中掏出幾沓厚厚的冊子，笑意爬上嘴角，“收獲也是不錯。”

鹿野沒有好奇看那些冊子是什么，能鄭重地藏在地下室的，無非就是賬冊之類貪贓枉法的證據唄，而且如今時間緊迫，也不是仔細看的時候。

將事情在腦中重新過一遍，鹿野覺得自己可真是傅霜知的小福星。

于是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道：

“不，你最大的收獲，是遇到我。”

傅霜知疑惑看向她。

-

幾分鐘后，傅霜知和鹿野等人一起重新回到堆滿財物的鄭家私庫。

面對著堪比國庫的巨額財富，饒是傅霜知這般見多了大風大浪的，也忍不住挑起了眉頭。

要知道，未被抄家前，傅家可是積累百年的世家，作為被全家寄予厚望的麒麟兒，作為被父親從小當做未來當家人培養的未來家主，傅霜知也不是不知庶務的書呆子，他很清楚自家有多少身家，也因此更明白這私庫里這么多財富意味著什么。

——老皇帝之前拿傅家開刀也真是豬油蒙了心。

不僅失了傅家這滿門忠臣清流，引起許多世家和清流警惕，更重要的是，收獲還不及這隨便一個地方要員的一半。

更何況，這私庫里的肯定也不是全部財物，還有許多非實物的財產。

所有一切加起來，那可真是個令人震驚的數字。

當然，最讓傅霜知驚喜的還不是這些財物。

“這里你們都翻過一遍了么？只有這些金銀財物？”傅霜知忽然問道。

鹿野搖搖頭，“只大致打開那些大箱子看了下。”

剛開始還有興趣一個個查看，但什么看多了都會看到麻木，哪怕是金銀財寶，因此打開那些擺放整齊的大箱子，大致估算了下財物價值后，鹿野便沒有仔細看了，尤其很快她們就發現了通道，更是沒有再仔細查找。

傅霜知挑眉。

“再找一找，尤其看看有沒有書冊一類的東西。”

說罷，便自己率先翻找起來。

鹿野又不是傻的，聽他這么說，再想想他此行的目的，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于是立刻招呼雷禮幾個一起找起來。

找什么？

自然是找賬冊。

這么大一個私庫，不可能沒有賬冊之類的東西。

而且，以這個私庫居然聯通著史同書的別院來看，這私庫的財物根本不是鄭家的，而是鄭世安替史同書藏匿的。

既然如此，就必然會有一些痕跡。

幾人努力翻找，果然很快找到一個之前沒注意到的小箱子。

直接暴力開箱，傅霜知快速翻看著箱子里的東西。

鹿野也湊過去瞅了幾眼，果然看到了賬冊，還有些書信，甚至印鑒之類。

別的她沒興趣，但那個詳細列著這個私庫里所有財物清單的冊子她可是非常有興趣！

于是等傅霜知放下那清單，鹿野立馬美滋滋地看起來，然后發現這清單簡直太貼心，竟然連那些難以估值的珠寶字畫等都給了大致的市場估價。

于是她一邊看一邊比比劃劃地心算。

最后算出的數字——甚至超出了千萬兩。

鹿野捂著噗通噗通跳的小心臟，只覺得快整個兒跳出來了。

他娘的，知道貪官巨賈富，沒想到富成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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