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也多出了不少出門謀生的行人。
鹿野都不用刻意打聽,便聽了滿耳朵昨晚運河碼頭上的事,看來這事兒的確鬧得挺轟動。
至于街上傳,倒是都跟她在早食攤子上聽過的大差不差。
聽說那位受傷的京官兒如今還在府衙大鬧,鹿野一點兒都不帶猶豫的,直奔府衙瞧熱鬧去。
府衙門口瞧熱鬧的人還不少。
或者說,不止是單純瞧熱鬧。
府衙大門白日里是開著大門的,不需要走進大堂,在門口遠遠瞧著也能瞧見幾分熱鬧。
只不過平日里尋常平民百姓不敢在官衙門口瞧熱鬧——除非大家都在瞧。
雨下了三天,許多人待在屋里憋悶,又做不成活,聽說府衙有熱鬧,特地趕來湊熱鬧的閑人還真有好幾個。
鹿野趕到時,就看到周圍除了路過的行人,一些跟她一樣純屬愛湊熱鬧的,剩下的,竟然一多半都是昨夜事件的親歷者及其家屬。
幾個胳膊腿或者身上哪哪兒有些傷的傷患躺在府衙大堂,本人哎哎痛叫著,其親屬在一旁義憤填膺地請求公道。
鹿野看了一會兒,明白了。
這些人都是漕幫的,是碼頭的搬運工人,于是在他們以及他們親屬的口中,他們就是昨晚去做了個工,搬個貨而已,結果莫名其妙被群外地佬兒給打傷砍傷,實在太惡劣太無法無天了!因此請求府臺大人給他們主持公道,把那群外地佬兒盡快捉拿歸案。
結合之前聽到的各種消息,鹿野知道,漕幫跟鹽幫的界限其實并不十分清晰,許多人一邊做著漕幫搬運工,一邊也參與販賣私鹽,兩個組織從上到下都是密切聯系的。
不然也不會昨晚鹽幫一干架,就有漕幫的人被叫去打架。
但這些人自然不會這么說,也絕不敢說打架的本質原因是老私鹽販子和新冒出來的私鹽販子起沖突,而是把全部過錯全推到所謂的“外地佬”不懂規矩身上。
而與這幫人的不同的,是一個昂首挺胸、雙手負于背后、臉頰紅腫、孤零零一人站著的男子。
鹿野打量了下,只覺得男子身量一般,長相一般,穿著一般,要不是臉頰似乎被揍了一拳正紅腫著,那真是一擠進人堆里就立馬認不出的大眾臉中的大眾臉。
鹿野猜測,這恐怕就是那位湊熱鬧反被打的京官兒了。
——怨不得被打,長得這么一張大眾臉,誰分得清你是敵是友啊。
但這位京官兒顯然不這么想,他覺得自個兒受了天大的委屈,覺得杭州這等王朝繁華腹地,竟然會發生碼頭械斗致死幾十人的慘案,簡直是駭人聽聞、聞所未聞,必須嚴查徹查查個底朝天!
另外那幫子漕工也要求徹查,但訴求風向很明確,要求的是只查那幫子外來的,而他們這些可憐的漕工完全是無妄之災。
京官兒則是不管雙方對錯,只要求雙方都查。
離得遠,加上雨天光線不好,鹿野看不太清堂上府臺大人的神色,只隱約看到他好似在笑呵呵打圓場,又聽到幾聲“一定徹查”云云的場面話。
鹿野嘖嘖幾聲。
已經見識過許多官員的她如今也是十分有識人之明了。
這府臺大人這般說,明顯是要和稀泥了。
也是,私鹽販子盛行,彼此之間經常為了利益殺傷斗毆,早發生過不知多少次沖突死過多少人了,官府要是每次都徹查嚴管,哪里管得過來。
再說——誰知道官府是不是也是其中一環呢?
眼看堂上三撥人各懷心思,各執一詞,一時間不可能有什么結果,鹿野轉頭就想離開了。
卻就在此時,一道低沉卻又炸耳,仿若春日驚雷般的鼓聲轟然響起。
“咚!咚!咚!”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