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明軒額頭被茶杯砸出一個血窟窿,血咕嘟咕嘟地往下流,但他絲毫不敢說什么,捂著頭就跪在地上哭著求饒。
“爹,是孩兒有錯,孩兒不敢了,孩兒也是立功心切,求您饒過孩兒這一次吧!”
他沒敢明說自己是怎么立功心切的,但鄭世安這等千年的狐貍,看到那紙契書時其實就差不多明白了一半,八成就是他那蠢蛋兒子算計人不成反被算計唄,而且如今還被人牽著鼻子把人引到他面前,這是找他兜底來了。
算盤打得挺好,但——這些人膽子是不是未免也太大了些?
鄭世安不再看那不成器的兒子,瞇眼看向雷禮鹿野兩人。
目光在雷禮臉上身上細細打量一番后,最后卻是落在了鹿野身上。
“你們是陳家人?”
他明知故問道。
頂著他仿佛要吃人的目光,鹿野絲毫不懼,面帶微笑地回答:“是,也不是。”
“如鄭老爺您所見,我跟叔叔姓雷,自然不可能是陳家人,我們也不是陳家的奴仆長工,因此說是陳家人有些不大準確。”
“但我們此行南下跑商,卻又的確是受陳蹇之大人所托,受北地千千萬萬指望著這些貨物販賣所得銀錢救命的百姓所托。”
“商隊的所有貨物,都是陳大人出面,向百姓們一家家收購,答應了南下販賣后就給百姓們錢糧,而這些貨物,又都是百姓們入深山、步荒原、履絕地,冒著生命危險才得來的。”
“我們不敢,也決不能辜負陳大人和萬千百姓所托,決不能讓這批貨物有半點紕漏,出發前我們曾立誓——就是我們人出事了,被攔道的劫匪全殺了,也要把消息傳回北地,傳到陳大人和千千萬萬北地百姓耳中。”
“貨在人在,貨亡人亡!”
……
偌大的園林庭院一時間連絲風聲都沒有,安靜地落針可聞。
雷禮低著頭強忍住表情,心里卻早已忍不住給鹿野小海豹式鼓掌。
牛哇!
這話說的,要不是他從頭到尾參與過,清楚知道怎么回事兒,怕不是也要信了呢!
什么陳蹇之所托,什么萬千百姓所托,簡直是又得了靠山又得了名聲,而且最后那句完全就是挑明了——別想打sharen越貨的準備,不然就算我們全死了,也要把消息傳回去,讓陳蹇之和萬千民風彪悍的北地百姓知道是你們鄭家害了他們的人,劫了他們的貨!
地上本來還捂著腦袋哀哀叫著的鄭明軒也不敢叫了,可以說悔地腸子都清了。
他為什么要那么不長眼,怎么就惹了這么一群瘋子?
你聽聽你聽聽,什么叫貨在人在,貨亡人亡?
怪不得他打貨物的主意結果卻是被狠狠反算計了一把,人家早有防備呢!
鄭世安更是在鹿野話一出口便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嘴角含笑,撫掌道:
“好、好、好!好得很哪!你們,很大膽。”
嘴上說著好,但沒人會真把這話當做夸獎。
鹿野自然更知道,這老頭兒是被氣狠了,說反話呢。
但她依舊不怵,反而氣定神閑道:
“鄭老爺不必生氣,仔細想想,這于您不也是樁穩賺不賠的買賣嗎?鄭公子報的價雖高了些,但依舊大有賺頭,況且,我們商隊可不是一錘子買賣,這次只是探探路,若是能合作愉快,以后我們必然還會再來,也會再來找鄭老爺您合作。另外,我可以明白告訴您——您也可以自行去打聽,如今各地都不大太平,北地更是,能夠平安往返北地和江南的商隊,我不敢說我們是唯一一個,但絕對是屈指可數,而就算有別的商隊也能往來,我也能保證,我們的貨源也絕對是最好最多的。”
“同樣的,我們找上鄭老爺您,也不是因為有了這張契書作為把柄,想要以此要挾您,而是因為鄭家是整個杭州城最有實力的人家,找到鄭家這個大主顧,我們會省卻很多事。”
鄭世安原本難掩怒色的臉,聞后忽然怔了怔。
而后,那眼睛便又上上下下在鹿野臉上打量起來,卻與之前打量的目光截然不同。
少了些輕視,多了些鄭重。
鹿野咧開嘴笑:
“鄭老板,您商海沉浮多年,肯定也知道,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我們是來找您做生意的,又不是來結仇的,雖然結交的契機偏門兒了些——”
她眼神瞥瞥仍舊跪在地上捂著臉的鄭明軒。
“但不還有句話,叫不打不相識嗎?換句話說,鄭公子能第一時間打上我們商隊的主意,嗯,這何嘗不也是一種另類的緣分呢?您說是不是?”
被她cue到的鄭明軒:……?
猿糞你個鬼!
這猿糞給你你要不要啊?
然而,相比鄭明軒,鄭世安的反應卻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