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函是以縣令個人名義送來的，陷山縣令姓宋，名為宋志遠，是兩年前調來陷山，也算不上新人了，但這封信上，他的用詞很是謙卑，字里行間都在懇求鹿野能夠帶兵支援陷山，好讓陷山百姓在這個冬天不至于因為蠻人祭祀再罹難。

雖然如此，他卻對陷山守軍一字未提。

“提了有什么用。”

將信轉交給鹿野時，何朔如此說道。

“那陷山守將我認識，姓金，當年還跟我義父有些交集，但漸漸便不來往了，我義父說跟他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鹿野好奇詢問。

何朔便嗤笑。

“那位金將軍志向遠大，只想立下不世戰功好加官進爵，卻對眼前百姓的生死視若無睹，像每年冬季，蠻人侵擾來抓祭品這種‘小事’，人家可是從來不管的，因為覺得不算什么事兒，頂天就是被抓走幾百個賤民罷了，又不妨礙他什么。”

鹿野沉思了下，但隨即想起。

“不對啊，我記得夏天時蠻人南下，其中一股不就是從陷山過去的嗎？這總不是小事吧？他們總不能也不當一回事吧？難道當時的守將跟現在的不一樣？”

何朔又笑。

“因為夏天時蠻人太多了，人家拼命了也打不過啊，都拼命了，你總不能還怪人家吧——當然，拼的是普通兵卒的命。”

鹿野無語。

所以這就是個欺軟怕硬，但又因為手下兵卒眾多，所以壓得縣令不敢多說一句話，只敢向遠在朔方的她求援的霸王么？這樣的事兒說實話并不少見，當兵當久了都一堆兵油子呢，更何況是掌管無數人生殺大權的將領，但凡心性不正一些，就很容易不當人，比如陷山這位金將軍，手擁重兵，遠離政治中心，皇帝管不著他，周圍更沒人能約束得了他，可不就在陷山稱王稱霸了么？

加上他對普通百姓完全不上心，因此明明坐擁五萬大軍，卻放任治下百姓被蠻人抓走，便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兒了。

所以陷山縣令才只能向鹿野求救。

何朔勸鹿野。

“我看這事兒，你還是不要插手為好，那位金將軍橫行霸道慣了，宋縣令這樣瞞著他向你求助，你若前去，那姓金的絕不會感激，反而會覺得你冒犯了他，最后結交不成還成仇，他坐擁五萬大軍，還是不易硬碰硬，至于蠻人方面，你可以給宋縣令修書一封，告知他們蠻人祭祀的時間，讓他多多約束治下百姓，在那些時間里不要外出，或者索性全躲在城里，有五萬駐軍在，蠻人總不至于為了抓幾百人攻城。”

何朔說的話很有道理，鹿野點頭表示認同。

但是——

“但是，宋縣令還是不錯的，而且他都這么求我了，我要拒絕了，多不好啊。”

鹿野摸摸下巴，眨巴眨巴眼，兀自說了這句話。

隨即便手臂一揮做了決定：

“所以我還是出兵吧！”

何朔無語橫她一眼，咽下嘴里的話沒說。

其實，哪怕這個陷山縣令不是個好的，她也依舊會做出這個決定吧。

這人就從來不是個心狠的人。

更不是個怕事的人。

那位金將軍

只能祈禱他自求多福了。

何朔十分敷衍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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