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聽傅兄弟說,鹿姑娘都是郡主了嗎!
現在,他也不是毫無背景的人了!
想到這里,雷禮一咬牙,一跺腳,道:“干他大爺的!”
說罷,也不跟倆人多說了,一扭頭就往院子外面跑,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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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禮跑了,鹿野兩人也沒閑著。
一會兒功夫,傅霜知便換了張臉,又換了衣裳,大搖大擺出了小院。
緊隨傅霜知其后,鹿野也簡單喬裝一下之后出了門。
今日所見,無論是無數自賣自身的流民,還是那姓丁的chusheng,都讓鹿野如鯁在喉。
雖然傅霜知說她如今有身份了,要用有身份人的法子,但那些法子要布局,要等待時機,而現在,她有些等不了。
她便吩咐三個孩子好好待在家里,轉而孤身一人出了門。
她先去了城外。
騎著馬,按那人牙子所說的幾個地點,匆匆奔赴幾個縣鎮。
通泉縣、橋圩縣都是她熟悉的,廣武鎮雖沒去過卻也知道方位,還有其余幾個,她也都大致知曉位置,于是她規劃好了路線,先朝最近的通泉縣而去。
而在這個數日之前她還熟悉無比的地方,她看到了不熟悉的畫面。
她看到了那些排成長龍只為領一碗壓根無法飽腹的清湯的流民。
她在那些流民中甚至看到了似曾相識的面孔。
那些曾經被她從病魔的死亡威脅中拉回人間的人們,麻木重新爬上臉龐,臉色甚至比患病時更加灰敗。
她騎在馬上,干凈整潔的模樣,胯下馬匹強壯的身軀,甚至引來流民中一部分不安分的覬覦。
她沒有在流民聚集地多待。
轉身,便將自己弄地跟當地百姓無異的模樣。
打聽清楚當地官員和豪紳的住所后,便一家一家開始摸查。
當然,并不是為了做俠盜劫富濟貧。
做俠盜偷東西,只能讓那些人痛一時,而這之后,慘遭損失的他們必會更加窮兇極惡地斂財,而他們斂財的對象,自然也不可能是比他們富有之人。
所以,斬草必須除根。
感謝平北王書房的那次經歷,之后鹿野雖沒太關注平北王如何倒臺的,卻也知道是當時她和傅霜知從書房里搜出的那些證據起了大作用,而什么能夠做證物,什么最切中要害,她也了解了一二。
夜色里,她如鬼魅一樣在通泉縣各官員和豪紳家中來去。
離開時卻沒有帶走一張紙。
快馬趕回京城,正趕在城門即將落鎖時,城門之內,京城的夜生活剛剛開始,與城外的慘狀不同,經歷過疫病的京城大有種報復性娛樂的架勢,因此即便已經入夜,各個街道卻仍然繁華熱鬧。
鹿野原本準備直接回小院,經過一條熱鬧的街道時,忽然又改變了主意。
她去了人市。
白日那個人牙子口中,大多數賣身流民流去的人市。
和牛馬市相比,人市要更加熱鬧地多。
放眼望去皆是人,但——
其中一些卻又不能算人。
在這里,他們只是貨物,商品,是和豬牛馬羊等牲畜一樣可被查看牙口、挑剔肥瘦的存在。
各個檔口都生意興隆。
有許多衣著講究的管事來挑人,更有一些只是穿棉布的普通人家的當家人,也趁著買人便宜來挑挑揀揀。
但即便如此,買的人也沒賣的人多。
急得人牙子咬牙將價格一降再降。
那些待售出的“人”一個個表情麻木,只有被挑中了,臉上才有些波動,若是一直沒被挑中,神情便染上惶然。
因為他們知道,若是一直沒被人挑中買去,他們便會落入最不把他們當人的地方。
鹿野從人群中穿過。
她身上的錢不多了。
為了賑濟災民,她帶來的大幾萬兩全灑了出去,留在身上的不過只能供日常所需,當然,買幾個人還是夠的,尤其如今人市這價格,她甚至可以大方地將自己那小院配上丫鬟小廝廚房嬤嬤等各種崗位。
但鹿野沒有買任何一個人。
穿越這么久,她對這時代的許多事都已經熟悉,雖然不認同,但起碼也知道,那是不管她認同與否都客觀存在著的東西。
她可以理解這時代的奴仆買賣。
甚至她自己也并不太排斥買奴仆。
只要她自己持心正,將奴仆當做員工看待,那么買賣奴仆也就跟員工簽約離職沒什么差別。
但眼前這一幕不同。
這么多人,他們本不必淪落到這個地步。
他們絕大部分人恐怕都遇不上將他們當做“員工”的人,在這個時代,奴仆就是奴仆,是即便律法規定了不可隨意打殺,但真要打殺了,無人為你出頭,便也絕對無處說理的地方。
鹿野閉上眼,轉身,想要離去。
卻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那個、那個、那個還有那個,我都要了!”
是男人的聲音,中氣不足,還帶著些虛弱,語氣卻十分囂張,旁邊還有個女人的聲音。
“我的兒,你小心些,別扯著傷了,行行行,今兒都依你,你要什么娘給你買什么,天殺的,叫娘逮著那行兇的惡人,必叫殿下為你做主,將那人剁成碎肉喂魚!”
鹿野望過去。
果然,不遠處一個人牙子的檔口處,一個坐著二人抬軟轎的肥胖男人無骨似的對著檔口里的“貨物”指指點點,而他旁邊是一個仆從簇擁的婦人,約莫五十來歲年紀,穿金戴銀,養尊處優,一邊說著,一邊指使身旁小丫頭掏錢。
人牙子接過錢,當即眉開眼笑,將男人方才指的幾個全都趕羊似的趕了出來。
鹿野瞳孔一縮。
那是整整十個孩子。
有男有女,最大的看著也就七八歲,最小的甚至才四五歲的樣子。
而且跟牛馬市的三個孩子不同,這里的孩子“質量”顯然更高些,不僅個個看著健康,甚至有兩個長相也很是漂亮,其余的也起碼都是周正的長相。
丁大爺看向那兩個長相漂亮的孩子,很是滿意,當即便伸手招呼倆孩子。
“過來伺候大爺。”
兩個孩子呆呆的,顯然不知道怎么“伺候”。
丁大爺立刻佯裝發怒,正要吩咐人將那兩個孩子放上軟轎,那老婦人到底顧忌著點什么,嗔自己兒子一句:“行了行了,都到手了,你就不能等一會兒?回去再玩兒!”
丁大爺想想也是,便咂咂嘴點了點頭。
只是目光仍舊死死定在那倆漂亮孩子身上臉上。
丁奶娘收了五個孩子的身契,給了那人牙子整整一百兩銀子。
人牙子登時眉開眼笑。
作為人市的老油條,他自然認得這丁大爺,知道他買這些孩子去是要干嘛,更知道有些牙人假清高,不愿賣給這丁大爺,或者故意將價錢出的高高的,好叫丁大爺知難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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