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霜知斜睨雷禮一眼,不知為何,雷禮嚇得一哆嗦。
而后,他語氣淡淡。
“你敢保證自己一次都不被抓?還是被抓之后你有幾條命可以讓你金蟬脫殼?又或者你喜歡過躲躲藏藏不見天日的日子?”
鹿野:
雷禮:
傅霜知捻著手中的茶杯,看著鹿野,聲音很輕,目光如茶水般幽深透亮:
“鹿野,你要走在日光下。”
啥意思?
雷禮撓撓頭,沒弄明白這句話。
鹿野卻已經怔住。
因為她懂。
因為傅霜知的前世,便是過了無數個躲躲藏藏不見天日的日子,為了復仇,他拋卻了一切,世俗道德,規矩法度,自然還有正大光明走在陽光下的身份。
他有無數個化名,卻沒有一人知道他還有一個真正的名字叫傅霜知。
他有無數個身份,卻沒有一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是那個早被人遺忘之人。
與世俗對抗,就要相應地失去世俗賦予的一切。
他經歷過這樣的苦楚,所以決不許她再經歷一遍。
哪怕只是一個可能。
但正如他所說的那般,總是鹿野神功蓋世,也無法保證自己絕不會失手,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就算只有一次,誰又能保證這一次就不會出事。
所以,這樣本身就極有風險的事,一開始,就不要想著去做。
鹿野本來也只是一時興起,被傅霜知這樣一說,自然也很快醒悟過來,同時心里也酸酸暖暖的。
尤其被傅霜知那雙眼睛一盯,弄地她心虛又莫名有些羞窘。
于是別開臉,小聲咕噥著:
“可是這口氣我咽不下去難道就這么看他們胡作非為么”
雷禮幫腔,“就是就是!”
傅霜知又斜了雷禮一眼,隨即,才慢條斯理地笑道:“自然不能就這般算了。”
鹿野登時眼睛一亮:
“你有什么辦法?!”
她知道,傅霜知既然這么說,那肯定是有辦法的!
傅霜知卻忽然伸手,狠狠敲了她腦門一下。
“忘了么?你如今可是郡主了。”
“既然都是有身份的人了,那么,自然要用有身份的人的辦法。”
“什么是有身份的人的辦法?”
“啥?你啥時候成什么郡主了?!”
這一頓飯,終于在鹿野兩人嘀嘀咕咕,雷禮祥林嫂一樣的“你咋就成郡主了”,以及三個孩子抱著肚子心滿意足打飽嗝的氛圍中結束了。
鹿野被雷禮念叨地實在煩了,也不想邀請他去自個兒的新家去做做,出了小飯館就轟他走。
雷禮覺得鹿野過河拆橋,用完人就扔,很是不忿,依舊念念叨叨,硬是又跟著幾人走了一路。
鹿野也不是多真心想趕,便也任由他了,只是走著走著,忽然,腳步一頓。
而后拉著傅霜知的手,輕聲道:“走這邊。”
說著,在前方的分岔路口處,指向了并非回家路的方向。
傅霜知眼睫微動,沒有說話,極其自然地一起走進那條路。
之后,鹿野又帶著指了幾次路,卻是越指,離兩人的小院越遠。
雷禮開始嘀咕他們到底住哪兒了。
鹿野一概不理,直到幾人走到一個人很少,又深又沒有拐角的小巷子,鹿野忽然頓住腳步,將三個孩子往傅霜知雷禮兩人懷里一推,而她,則飛快轉身,倏忽便如流星般朝身后幾十米遠處的幾個“路人”襲去。
那幾人完全沒有防備,連叫都沒叫出來,就被鹿野制住,一頓好打后,立刻開始告饒,同時也道出了自己的身份來歷。
——竟然就是那什么二皇子奶娘派來的人。
鹿野等人從牛馬市離開后,終究又有人去跟丁家報信,丁奶娘一聽,頓時氣的不輕,立刻派了人去尋找鹿野幾人的蹤跡。
鹿野他們完全沒掩飾,許多人都看到他們進了飯館,于是那丁奶娘派來的人就在飯館外等著,見幾人出來,便悄悄跟上。
他們跟上也不是為別的,就是為了打探清楚幾人的底細,好跟那丁奶娘回報。
能侍奉一位皇子,靠著皇子年幼時的喂奶之恩就作威作福,那丁奶娘自然也不是個多蠢的,她雖然作威作福,更縱著自己的兒子干那傷天害理的事兒,卻十分清楚,這個京城里有太多人她不能惹,因此即便十分生氣,卻也只吩咐了下人注意先查探清楚鹿野等人的底細,若是有來頭,這口氣自然只能忍下,而若是沒來頭——
“沒來頭又如何?”
鹿野皮笑肉不笑地問幾個人。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看鹿野的手。
那小小白白,看著十分美麗的一雙手,怎么就有那么恐怖的力氣啊!
一出手,直接把他們三個大男人打趴,那巴掌落在身上,就好似一座山,簡直不是人!
想到這里,幾人頓時也不硬撐,直接把那丁奶娘的吩咐全交代了。
“奶、奶奶說了,男的直接亂棍打死,女、女的賣進最下等的窯子,還、還有那三個小孩兒”幾人看向那三個孩子,一時間臉色也有些扭曲,“奶奶說,就抓回來給大爺玩兒,玩兒死為止,死了,奶奶再給大爺買幾個,好叫大爺消消氣。”
鹿野笑了。
氣笑的。
她倒不是氣憤自己和傅霜知和雷禮的待遇,畢竟他們三個都是成年人了,有反抗的能力,可不是任誰想打殺就打殺,想賣掉就賣掉的。
她是為那三個孩子,還有曾經的、乃至以后的更多孩子。
那姓丁的都被打成那樣了,還想著“玩兒”,還玩兒死為止,那縱子行兇的老虔婆還要再買幾個給他玩兒?
鹿野心里涌上強烈的暴虐的沖動。
是比方才想做什么劫富濟貧的俠盜更強烈一百倍的沖動。
傅霜知敏感地察覺到了她情緒的波動,伸手,安撫地按住她的背脊。
鹿野深呼吸,目光冷冷地盯著眼前三個仆人。
三個仆人猛地打起了哆嗦。
哪怕剛才鹿野下死勁兒揍他們,他們都沒現在這么恐懼,因為此時,他們從鹿野眼里——看到了殺意。
當先的仆人打完哆嗦,立刻腦筋一動,跪地求饒起來: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啊!小的們只是聽命令辦事,不關我們的事啊!要是不從我們也得沒命啊!大俠,求求您了,小的們上有老下有小啊大俠”
他哭地凄慘,瞬間也啟發了另外兩人,那兩人頓時也噗通跪下,一個勁兒地訴說著自己的難處,還有那丁大爺丁奶娘的惡形惡狀,他們就是那被逼良為娼的好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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