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時,驛丞背著扛著一大堆東西來了。
絲毫沒有察覺此時兩人之間微妙的氛圍。
一路叮里咣啷,就插入了兩人之間。
兩人的注意力終于從彼此之間移開。
“好了好了,你先趕緊去看病人吧!我就在外面等著行了吧?”
鹿野從驛丞手里接過砂鍋和爐子,然后就揮手趕人。
傅霜知又深深看她一眼,終于,還是轉身,走到那間用于隔絕病人的房屋,打開門,身影隱沒而入。
仿佛被那扇門吞噬了一樣。
鹿野看著這一幕,心里猛然這樣想著。
一時間有些怔怔。
她剛才好像說謊了。
雖然不全是,但——現在,此刻,她之所以出現在這里,的確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
因為她不想他再獨自面對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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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野不記得這是自己熬的第幾鍋藥了,但她沒有絲毫懈怠,不管第幾鍋藥,都嚴格按照傅霜知吩咐的時間、火候來,將一鍋又一鍋的藥熬出來,交給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傅霜知,看著他一次又一次隱沒在那門后。
幾次沖動,想要干脆跟他一起走進那門后算了。
但終究還是按捺住了沖動,老老實實待在外面當個煎藥的小藥童。
好在。
房間里的咳嗽聲似乎越來越少了。
是在好轉嗎?
還是——已經沒救了?
鹿野不知道,也沒有問。
但起碼,傅霜知沒有出現什么被感染疫病的癥狀。
不得不說這讓她大大松了一口氣。
中間,驛館大門再一次被禁衛軍敲開,是詢問驛館內有無病人的。
之前禁衛軍已經詢問盤查過一次,那一次很嚴格,也很簡單粗暴,確定真的無人感染后禁衛軍才離開了,這第二次,顯然搜查力度便沒那么大,加上驛館好歹也算是國家機關,驛丞也是個國家公務員,因此這一次只簡單詢問一次后,便沒有再仔細搜尋。
因此那個廚子病人的存在被隱瞞了下來。
隔離的院子外面時不時就有探頭探腦的人。
是驛館其他客人派來打探消息的下人。
驛館里有人感染了疫病,自然瞞不了其他人,而若這個消息走漏,同在一所驛館的他們會不會也被抓住?
所有人都存著這樣的擔心,因此,當得知有人在為那廚子醫治時,其余客人有志一同地選擇了沉默,選擇了靜觀事態發展。
若是治好了,自然皆大歡喜,若是治不好
會治不好嗎?
打探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病人明顯減少的咳嗽。
整個驛館的氣氛便變得害怕、緊張,卻又隱隱地期待。
說不定,這小小驛館里真的恰巧就藏了一位神醫?
而且不是說,治病的大夫是那位抗蠻女英雄鹿姑娘的人,甚至鹿姑娘自己就也在隔離的院子里為病人燒水熬藥么?
民間都傳說那位鹿姑娘是武神天降,是專為護佑大魏而生。
那么對這突如其來的疫病,一定也能如抗擊蠻人一樣,將疫病擊退吧?
就在眾人的緊張期待中,在鹿野一鍋又一鍋藥中,在傅霜知記得密密麻麻的醫案本中,五日光陰倏忽而過。
此時,驛館外面已經變得十分安靜。
往日人來人往的街道變得幾乎沒有任何聲響,連之前不斷穿梭各家各戶,搜尋病人的禁衛軍的身影也不見了。
有按捺不住的客人派手下出去打探消息,得知禁衛統領率十萬大軍,一半用來阻止仍舊往京城涌來的流民,另一半,則聚集在京城普通百姓居住的西城區。
如今的西城區已不只是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
而是京城所有染病之人聚集之地。
這一場疫病來的太兇太猛,等反應過來時,就已經有不知多少人中招,于是此時的西城區早已人滿為患,若只是平頭百姓還好,偏偏里面還頗有些達官顯貴——畢竟疫病染人可不管你是達官顯貴還是平頭百姓——因此此時還不好采取太過直接粗暴的方式。
只能暫且將人聚集,或者說囚禁在西城區。
剩下一半的禁衛軍,便是被派去了西城區,維持秩序,當然,更重要的是不能讓里面的人逃出來一個。
西城區沸反盈天,其他地方一片死寂,城外流民、病民仍舊在不斷涌來,這就是如今的京城。
簡直糟糕到不能更糟糕。
鹿野這樣想著,然后,就終于在這糟糕的境地里,聽到了期待已久的好消息。
傅霜知推開那扇門的第五天,他又推開了門,卻不是自己一個人。
“恩人!我老黃的命就是您給的啊!”
驛館的廚子老黃,也就是之前染病的病人,和傅霜知一起走出房間,一出門,就當著鹿野和驛丞等人的面,直朝傅霜知跪了下去。
雖然聲音還略顯虛弱,但他這一番動作行云流水。
顯然,已經沒有性命之攸了。
驛丞驚喜地跳起來,隨即抓住鹿野一條胳膊,指著那邊下跪的老黃“啊啊”直叫,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被遣來打探消息的其他客人的丫鬟小廝們,也紛紛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幕,隨即,飛快驚喜地回去向自家主人報信。
驛館里真的有神醫!
染病之人生生被治好了,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
救人的就是那位神仙天降的鹿姑娘,那個大夫就是那位鹿姑娘的人!
幾乎是頃刻之間,消息便傳遍了整個驛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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