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不要在吃東西的時候看本章!不要!不要!不要!重說三!)
想到這,他挺直背脊,朝女子微微一笑。
女子也朝他一笑。
而后又倒了一杯茶,款款端到他面前。
不可辜負美人恩。
鹿攸年帶著一派儒雅的笑,接過茶盞,再次一飲而盡。
美人真是善解人意,說這么多話,他正好渴了。
喝完這杯水,他繼續看向鹿野。
此時,他這女兒顯然也已經被他這一番話打動。
眼睛瞪大,嘴巴微張,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眼睛都紅了。
鹿攸年心下得意。
雖然相處不多,但鹿攸年自忖十分了解這女兒。
她生性粗鄙,又極為貪婪強勢,處處想跟清寧爭風頭,在鹿家兩年,除了絞盡腦汁在他面前表現(結果往往是反效果)外,便是挖空心思,想尋個金龜婿。
彼時,傅家小兒算得上全京城最好的金龜婿。
所以,在得知清寧與那傅家麒麟兒偶遇后,她撒潑耍賴,也要搶了這門婚事。
結果傅家倒臺,她雞飛蛋打,昔日的如意郎君金龜婿成了爛狗屎,她肯定躲之不及,只想再另尋一門好親。
可她一個已經嫁過、被流徙過,甚至還殺過人、兇名赫赫的女子,憑她自己,能說到什么好親事?
少不得背靠鹿家,由她母親張羅,由他這個父親謀劃。
即便之前真的對他心存怨恨,但現在,聽到他如此說,她心里定然感激涕零,只想牢牢抱緊他這個親爹的大腿。
鹿攸年如此想著。
于是接著,便是圖窮匕見,說出自己的最終目的:
“不過如意郎君的事還要稍后,眼看你馬上就要蒙圣上召見,為父此番前來,也是為此。”
“你自幼長于市井,未見過多少貴人,更何況此次覲見圣上,天威赫赫,難免御前唐突失儀,為父甚是擔心。”
他說得一派拳拳愛女模樣。
鹿野從剛才自己的猜測中回過神,強忍著表情的抽動,一臉感動地陪眼前老頭演戲。
“父親說的是,父親可有什么要叮囑的?”
——她爹的,這京城人就是屁話多,她演得都累了,這老頭兒居然還沒進入正題。
鹿攸年不知道鹿野心里的吐槽,他很滿意,他覺得目前為止,一切皆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節奏完美。
于是終于道——
“雖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圣上會封賞什么,我等做臣子的不應揣測,更不應主動去求,但三娘,你的情況不一樣。”
他滿臉悲憫地看著鹿野。
鹿野一臉孺慕地看著他。
鹿攸年:“你一個女兒家,圣上若要封賞你,無非是金銀財寶、田產商鋪,再頂天,便是封個誥命。但是三娘,你仔細想想,你要這些有何用?”
鹿野立時一臉震驚。
“爹,錢財和誥命怎么會沒用?”
她看他的表情仿佛在看傻子。
不,是不如傻子。
畢竟但凡不那么傻的傻子,也知道錢和名是好東西。
鹿野的表情太過赤裸裸,鹿攸年被看得一噎,但隨即便調整好情緒。
“不是沒用,是對你而,用處不大。”
他細細地為鹿野分析。
“金銀財寶田產商鋪那些,咱們鹿家沒有么?你是我原配正室嫡女,是爹最心疼的女兒,如今你回來了,我自然不會虧待你。你想想,當初你嫁入傅家,爹不就陪送了近乎半數家產?若不是傅家出了事,你哪里用得著為錢財煩憂?圣上便是賜你黃金白銀,于你又有何大用?這些鹿家都可以給你。”
鹿野:
要不是她事先聽傅霜知說過,怕還真要信了他這番鬼話。
沒錯,當初鹿三娘出嫁,鹿家的確陪送了將近半數身家。
但——傅家的聘禮豐厚到打包三個鹿家都綽綽有余啊!
這聘禮可沒作為嫁妝給鹿三娘帶去傅家。
一來一回,鹿家血賺不虧。
傅家才是純純冤大頭。
想到這里,鹿野眼角余光瞥瞥自個兒的“貌美侍女”,嘴角使勁兒抿住了,才一臉感動的點頭:
“沒錯沒錯爹說得對!”
鹿攸年滿意,繼續道:
“咱們再來說這誥命。三娘,你可知誥命為何?誥命,乃是圣上封賞有功官員妻族母族——可三娘你如今既無丈夫,又是待嫁之身,又怎能隨夫得誥命?若是得了誥命,旁人豈不是以為你有夫有子?又如何尋得如意郎君?即便有愿意娶你的,也不過是貪圖你錢財聲名之輩,而絕不會是出身好地位高的男子——”
鹿野眨巴著眼打斷:
“可我有錢有地位了,找個圖我錢財地位的也沒啥吧?長得好看會哄我開心就好了啊,干啥還要找個出身更好地位更高的男人壓我一頭?”
?
鹿攸年萬萬沒想到鹿野會是這個回答,一愣。
旁邊高個侍女瞥了鹿野一眼。
鹿野繼續叭叭地說:
“對了,說起來,爹您自個兒不就是這樣的嗎?我聽說您當年還沒中舉,一窮二白的時候,我娘是鄉紳家千金,您去求娶,但后來您當上官了,我娘也死了,您就娶了年輕又漂亮但家里窮的繼母,繼母當初難道不也是圖您有錢有勢?不然難道還圖您比她大十多歲?您不也是歡歡喜喜地娶了?”
沉默。
一片沉默。
高個侍女嘴角微翹。
鹿攸年直接被干沉默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找回自己聲音,臉現怒容:“孽女!你這說的什么胡話!”
“子女豈能如此妄議父母?”
“看來這趟流徙讓你沾上不少壞毛病,真得好好管教管教了!”
鹿野眨巴著眼,很快認錯:
“爹,爹,您別生氣,我就說說,我沒想到您會生氣。”
鹿攸年:
他不氣,他不氣!
這節骨眼兒上,不能對這孽女動氣!
如此內心告誡自己好幾遍,但到底失了耐性,因此,鹿攸年徹底放棄了兜圈子。
簡單粗暴地道:
“別再說那些廢話了。”
(鹿野:一直說廢話的是誰?)
“總之,雖然圣上封賞什么咱們為臣子的無權置喙,但你一來身為女子,二來戰功卓著,陛下召見你時,必會詢問你想要何封賞,到時,你別為自己求什么金銀誥命-->>,你一個女子要那些有什么用?你如今又沒丈夫,能依靠的只有我這個父親,因此你只需在圣上面前提起為父,說都是因為為父的教導,為父的栽培,才讓你立下如此功勛,因此若要封賞,便封賞為父。”
一口氣說完這心底真正想說的話,鹿攸年只覺得胸口憋的氣才終于散了。
甚至臉上又現出點笑容道:
“如此一來,為父升官也好,得爵也罷,你的身份自然水漲船高,待之后為父為你尋夫婿,選擇便也更多。”
“除此之外,還有一樁好處——你這般說,圣上便會覺得你為人純孝,你的孝心傳遍天下,如此如意郎君有了,名聲也有了,豈不是天大的美、美——唔!”
最后一個字沒來得及吐出來,鹿攸年忽而聲音一顫,眉心一皺,雙手捂腹。
鹿野適時關切地出聲:“爹?”
鹿攸年臉頰抽搐,腹內翻滾,只覺肚子里好似在開水陸法會。
卻仍不忘繼續道:
“總之這是天大的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