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傅家便也捏著鼻子認了這個媳婦。
誰知道拜堂拜到一半,傅家的滅族時刻便來了。
誰知道大難一來,這位鹿小姐立刻翻臉。
鹿野原本抓了把瓜子磕著,隨著傅霜知的聲音起起伏伏,漸漸地,她便把手里的瓜子給忘了。
好半晌,傅霜知終于講到拜堂當日,官差拿人,鹿三娘撒潑打滾說自己不算傅家人,不愿跟著傅家人一起流放,卻被官差無情拿下。
由于鹿家的有意隱瞞,傅霜知對“鹿三娘”之前的事其實并不熟悉,多半還是流放路上,從鹿三娘不停的罵罵咧咧中拼湊出一些真相。
比如說鹿三娘的母親不是親生母親而是繼母。
比如由于她生性貪婪粗魯,即便回到鹿家,占著個大小姐的名頭,卻也并不為鹿家所喜,甚至連她的親生父親都嫌她丟人,平日禁止她外出。
比如那位假的鹿小姐反而深得鹿家人喜愛,仍舊留在鹿家,在外也打著鹿家小姐的名號,這讓鹿三娘深深不忿。
又又比如,鹿三娘到了十六七歲,嫁人說親的年紀,鹿家卻無人對她的親事上心。
在這樣的環境中生活,也怪不得鹿三娘的性子會那么暴躁,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她。
于是一聽說那位假的鹿小姐竟然偶遇了聞名京城的傅家麒麟兒,且有可能結親,立刻不擇手段,以死相逼,讓鹿大人把這門親事的新娘換成了她。
就是沒想到,如此換來的不是高門貴婿,美滿姻緣,而是禍事臨頭。
之后的事,鹿野便全知道了。
于是傅霜知的講述便也結束了。
鹿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傅霜知攤攤手:
“我知曉的便只有這么多了。”
鹿野長嘆一聲,伸出一根大拇指,真心實意地道:
“精彩啊!”
傅霜知:
鹿野又伸出兩根手指,跟剛剛那根大拇指湊成三根,想了想又伸出一根手指,總共四根手指,在傅霜知眼前搖啊搖:
“我覺得你可以寫一本書,就叫做《我和四個女人不得不說的故事》,公主、右相千金、假鹿小姐、真鹿小姐傅公子你命犯桃花啊!”
傅霜知不說話。
此刻沉默是金。
鹿野繼續發表感慨。
“這么看來,感覺鹿三娘有點慘啊”
好好的官家千金,生生過了十幾年苦日子,回到真正的家后,親娘不在了,繼母想也知道不會真正為她著想,又因為在民間養成的習性不為生父所喜,處處遭嫌棄,還不如假千金過得好
這妥妥的某江真假千金文的逆襲模板啊!
鹿野這聲感嘆真心實意,傅霜知立刻瞥了她一眼,這次沒有沉默是金,而是挑眉道:
“為她抱不平了?覺得我過分了?”
鹿野翻白眼。
“一碼歸一碼,我分得清是非。”
鹿三娘的確挺慘的,但她的慘是鹿家造成的,或許也跟養父母有關,唯獨與傅家無關。
雖然傅家獲罪被流放帶累了她,但這也是她看中傅家門第,算計傅家在先,總不能傅家得意時她貼上去享受光輝,失意時想走就走吧?既要又要,敢情好處都讓她占了?
況且傅家人也自覺帶累了她,剛開始時對她多有忍讓,誰知道,忍讓之下換來的不是她的體諒,而是得寸進尺。
至于她最后的死,完全是因為她毆打辱罵莫婉娘,導致莫婉娘死去,這便是上輩子傅霜知殺了她的唯一原因。
sharen償命,也算天經地義。
冤有頭,債有主,鹿三娘再慘,也不是她欺辱無辜之人的理由,欺辱了別人還不許人報復,哪有這樣的道理?
雖然現在用的是鹿三娘的身體,但鹿野并不覺得自己就要因此無理由偏袒鹿三娘,甚至是非都不分了。
不過,想想京城里原身那復雜的家庭關系,還有傅霜知那一堆桃花債
鹿野頭痛地敲敲腦袋。
突然,她抬起頭,目光炯炯:
“那位右相家的林姑娘怎么會突然失約那位假的鹿小姐又怎么會突然出現在你們約好的酒樓包廂?還有鹿家為什么故意隱瞞?真的只是為了把一個并不受喜愛的女兒嫁到傅家?”
傅霜知笑了,輕輕點頭。
笑里帶著一絲悵然,一絲無奈。
“恐怕那時,傅家要倒的消息便已經傳到有心人耳朵里了吧。”
所有異常在事后看來都有跡可循。
許多事旁觀者才更能看清。
比如現在事情定局,水落石出,當時的每一絲反常都鮮明的像禿子頭上的虱子,于是聽完故事,鹿野便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對勁。
但當時的傅家人卻是當局者迷。
如被罩在籠中的野獸,對危險一無所知。
更不知牢籠之外,多少人在靜靜等待他們的終局。
右相身處大魏權利最頂層,自然消息最靈通,于是右相夫人最先察覺不對,讓女兒稱病不赴約,斷了這門還未開始的親事。
那個假的鹿小姐起先應是為了給自己尋一門好親,不知哪里得來消息,便制造了酒樓偶遇,之后更是以名聲和性命向傅家施加壓力。
但之后,鹿家恐怕也得到了什么消息,卻又不確定,因此幫著那位假鹿小姐做戲,一邊隱瞞真實情況,一邊做好兩手準備。
若是傅家無事,由聰明又受寵的養女嫁去傅家,雖然起初會有些不愉快,但憑借那位假鹿小姐的心機手段,總能修復關系,跟傅家交好,從此鹿家自然能再上一個臺階。
若是傅家有事——
一個愚蠢的、見不得人的女兒,沒了就沒了。
這么一想,鹿三娘更是好慘一女的。
而回京之后,不管鹿野自己怎么想,在外人看來,她就是這么慘一女的
壓力山大啊!
鹿野愁啊!
愁地她一會兒功夫咔咔磕完一整包瓜子,嗯——京城的瓜子應該更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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