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之前那蠻人的一嗓子,無數人都聽到了,也因此,無數人對于阿蘇的身份產生了疑慮。
在蠻人越逼越緊的現在,許多人心理壓力都大,一點點動蕩,都可能成為他們壓力的爆發口。
那些士兵真的是懷疑討厭阿蘇嗎?
未必。
只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許多人需要一個發泄情緒的出口,于是阿蘇撞了上來,于是他們選擇了他。
被鹿野撞見后,那幾個士兵不敢再找阿蘇的麻煩,但防不住還有其他人也對他心懷猜忌,又一次蠻人攻城時,明顯地,離阿蘇近的人都變少了。
許多人似乎都在下意識地疏遠他。
但問題是,阿蘇一向是跟鹿野組-->>成小隊戰斗的,遠離阿蘇,就意味著遠離鹿野他們這個小隊。
眾所周知,在鹿野這個小隊周圍是最安全的。
于是,不用阿蘇說什么做什么,很快,那些原本遠離了的人又忙不迭地朝他們靠近。
只是小隊周遭位置早已被其他人占據住,哪里還有他們的位置?
鹿野和阿蘇都沒有受影響,他們一如既往地戰斗,一如既往地擋住了最犀利最猛烈的蠻人攻勢,是整個城樓上最穩固最可靠的防線。
哪怕這一次,仍舊有蠻人特意用魏語朝阿蘇喊著什么“九王子”的話,戰役結束后,卻沒人再敢對阿蘇說什么。
在生死關頭,阿蘇用實力和行動證明了自己。
只要他的實力在那里,只要他仍是那道最堅固防線的組成部分,他的存在便無可置疑。
更何況現在的阿蘇也不會任人質疑。
誰看他,他直接瞪回去,但凡說點疑似挑釁的話,他直接找人約架。
誰敢跟他打架啊?挑釁的人一起個話頭,自己就灰溜溜地退縮了。
如此,這場不大不小的風波才算漸漸安定下來。
當然也是因為,隨著蠻人的攻勢越來越急,已經沒有多少人有心思想這些事了。
每天都有人受傷,每天都有人死去,誰也無法預料明天自己還能否活著。
這樣的形勢下,針對人都顯得奢侈至極,浪費時間。
而且,正規守軍人數已經越來越少了。
鹿野每天登上城樓,都能看到有陌生的面孔填充下熟悉面孔留下的空位。
那些陌生的面孔自然是新補充上來的民兵。
在此之前,他們多半只是鄉間的農夫獵戶,從未進行過軍事訓練,更沒有經歷過戰事,因此此時惶惶惑惑,甚至有人刀都拿不穩,鹿野不得不見縫插針地教導他們。
何朔也在加緊進行儲備民兵的訓練。
蠻人一日不退,每日的兵員消耗便仿佛一個無法避免的詛咒,再怎么拼命努力也無法避免。
于是只能擴大征兵范圍。
如今不止是身強力壯的年輕男人,甚至青壯年女性也早被組織起來,開始學習如何組成小隊對付蠻人。
由于鹿野的存在,乃至傅瑤、傅佩、劉玉等人的存在,這些女兵的組織格外順暢,甚至有人主動要求上城樓作戰。
而除了她們之外,城中還有無數人等待著被征召。
當意識到蠻人不退兵他們就只有死路一條時,盡全力抵抗,就成了唯一的路。
只是,這樣的抵抗要到什么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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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序漸漸入夏。
熱浪襲人,草木豐茂,早春種下的作物陸續生長拔節,抽穗結果,田地里卻沒有農人侍弄料理,只偶爾有一批衣著打扮古怪的兵丁,如蝗蟲般來去,將尚未完全成熟的作物粗暴采收,亦或是直接糟蹋。
而田地的主人,卻只能瑟縮在一座圍城里拼死抵抗,即便知道田地亟需打理,卻插翅也難飛出圍城。
“上次的信差突圍出去了嗎?”
“不、不知道。”
“再派!”
“大人,這、這樣真的有用嗎”
鹿野走進秦天舉的書房時,就聽到他又在派信差。
從蠻人圍城的第三天起,他就一直試圖派人突破蠻人重圍,好將朔方的情況送抵朝廷,只是這并不容易,起初他也并不太著急,直到蠻人的攻勢一次比一次緊,朔方的傷亡越來越重,時間也越來越久。
秦天舉便開始著急,三天兩頭就派信差突圍。
但普通人哪里能突破蠻人的封鎖。
之前幾次,派出的信差都是剛一步入蠻人警戒范圍便被發現,因此要么無功而返,要么干脆喪命。
“秦大人。”鹿野出聲。
秦天舉和聽他吩咐的小吏一齊扭過頭來,看向她,小吏露出松一口氣的表情,秦天舉臉上卻仍是不變的焦急表情。
“鹿姑娘?您不好好養傷怎么來了?”秦天舉急急地道,快走兩步,就要攙扶鹿野。
鹿野擺擺手。
“別別別你別這樣,哪有那么嚴重了。”她揮揮胳膊,踢踢右腿,示意自己無事。
秦天舉卻還是不放心,硬是讓鹿野坐在了他原本坐著的八仙椅上。
鹿野便也沒有推辭,老神在在地坐了。
她也的確不宜久站。
雖然她自我感覺身手天下第一,事實上也差不多如此,但一個人的身手再怎么厲害,在混亂的戰場上,也不可能永遠穩占上風,毫發無損。
事實上,這些天不斷的激戰下來,鹿野一直有斷斷續續地受傷。
只不過之前的傷都無關痛癢,也不影響戰斗,再加上有傅霜知留下的效果絕佳的金瘡藥,鹿野便一直是輕傷不下火線,從來沒有因為受傷而影響對敵。
直到前天,她的左腿被狠狠扎了一刀,傷到了筋骨。
即便用了再多金瘡藥,這樣的傷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好的。
盡管鹿野覺得自己還能堅持,但其他人一致覺得她必須休息。
鹿野幾乎是被強迫地架下了城樓。
無奈,她只好休息起來。
只是她休息歸休息,卻也不是乖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而是撐著個拐杖,到處走走看看,比如這會兒,就溜達到了秦天舉這里。
然后聽到秦天舉又火急火燎地要派信差。
“秦大人,還是別忙活了,派再多的人,不過是徒增傷亡。再說,就算突圍成功,將信送到南方,送到京城,又如何呢?難道你還覺得會有援軍嗎?”喝著秦天舉給倒的茶,鹿野輕聲說了句。
“有援軍的話,早就來了。”
秦天舉一愣,隨即,露出一臉苦笑。
因為他知道鹿野說得對。
求援信不是這會兒才發出的,早在蠻人圍城之前,他就已經寫了好幾封信,給臨近城鎮,給兵部,給京城,信中還特意說了,朔方此次面對的,將是蠻人大王親自率領的大軍。
那些信可都是完好無損地送了出去的。
雖然那時候圍城尚未發生,但之后朔方一直再沒有信件送出,朝廷又怎么可能猜不到后續?
猜到了后續,卻沒有動作,放任朔方與蠻人苦苦鏖戰一個多月。
那就是讓朔方拖著蠻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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