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的眼睛順著那手指一動,都快看抽筋了。
才聽到頭頂一聲輕笑。
然后——
濃郁的梔子花香陡然遠去,渾身都被某人身上略帶藥香的氣息包裹。
——她被整個抱在了懷里。
“你無事。”
頭頂的聲音輕輕說,帶著緊繃一口氣長途旅途后的疲憊和釋然。
鹿野的心突然顫了一顫。
雖然隔著妝容看不出他原本的臉色和模樣,但方才一看臉頰,她便發現,他的臉頰竟然又消瘦了不少。
而從太平村到這里,能這么快趕來,想也知道有多辛苦。
是接到消息后,就一刻不停地向著她飛奔而來吧。
聽到自己心臟“咚咚”的跳聲,她用力點頭。
“嗯,我沒事兒,我好著呢!”
“哼”
頭頂又響起他的聲音,然后頭頂被下巴抵住。
“——好到樂不思蜀了么?小王爺的寵妾哼”
一邊說,鹿野一邊感覺,自己的頭頂被他的下巴蹭地一團亂。
鹿野:
她忽然從他懷里微微掙開,抬起頭,對上他的雙眼。
雖然此時兩人面容都變了,但眼睛仍是彼此熟悉的眼睛,眼睛不會說謊。
“你在意嗎?”她問,帶著一絲試探。
傅霜知頓住,隨即,臉頰又朝她貼近。
鹿野卻不想再跟他貼那么近了,起碼得到明確的答案之前。
她后退著,不讓他貼近:“你在意我”
可能損了“清白”,名聲與肉體都有了“污點”嗎?
鹿野沒有說出口,但她相信他懂。
她的心里悄然生起一堵墻。
雖然她跟謝諦并沒有什么,但他若在意她不會解釋什么,更不會去自證什么。
她只會選擇遠離。
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朋友能繼續做就繼續做,感情什么的免談。
后腦勺陡然被兩只手按住,阻住了鹿野后退的趨勢。
然后,他的聲音冷冷地響起。
“那你喜歡姓謝的嗎?”
?
姓謝的?
謝諦?
她喜歡謝諦?!
一瞬的驚訝之后,鹿野脫口而出:“怎么可能!那就是個變態!”
剛說完,想起她好像也說過眼前人是變態來著
鹿野趕緊改口,“是跟你不一樣的變態!你雖然是變態但還是很有閃光點的,那人就是個垃圾!不可回收的垃圾!比你差遠了!我喜歡狗屎都不可能喜歡上他啊!”
傅霜知:
“呵”
“你拿他跟我比?”
鹿野:
機靈小鹿,秒速滑跪。
“對不起我錯了!!!”
傅霜知又哼哼幾聲,勉強接受了她的道歉。
鹿野覺得不對。
不是在說他介不介意的問題嗎,怎么說起她喜不喜歡謝諦了?!話趕話的,她還給他道歉上了?!
“等等,你別轉移話題。”鹿野板起臉,試圖將話題掰回嚴肅又正經的氛圍,“所以說,你到底介不介意?”
傅霜知瞥她一眼。
又朝她貼了貼。
下巴又順勢無比地擱在了她腦袋上,帶笑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你又不喜歡他,我介意什么。而且——”
兩人的身體相貼,能隔著衣物感覺到對方的骨肉,而他的目光也在她身上臉上逡巡。
——按說之前一路跋涉,應該會比在太平村時狀態差一點的,但如今的鹿野面色紅潤,皮膚水潤飽滿,身子更是一點沒瘦
一看就是沒受什么罪。
這一見面就跟他斗嘴的精神狀態,顯然,精神上也沒什么創傷。
他笑著:
“你無事。”
“太好了。”
不管她跟姓謝的有沒有發生過什么,哪怕真的被姓謝的占了什么便宜,但她心里眼里沒那個人,也并不將與那人的事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
他又有什么好介意的。
他只感謝上蒼,感謝她。
感謝她平安無事。
傅霜知低頭,緊緊地、緊緊地,抱住了懷里的人。
或許,失去太多的人,唯一得到的好處,便是學會了珍惜。
珍惜能夠擁有的一切。
-
鹿野被抱著,怔了好一會兒。
她在心里豎起了高高的墻,只待他說出讓她不滿的話,那墻便會越豎越高,徹底將他隔絕在外,并且從此再不打開。
哪怕是她前世的那個時代,也很少有人不在意這種事,更何況是這個時代。
所以鹿野已經做好了這個準備。
但是,這個人
鹿野怔愣著。
忽然覺得,自己對他的臆測多么無理。
對他的了解又是多么的浮于表面。
他是腥風血雨里走過來的人。
為了復仇,他忍受了無數常人無法忍受的苦楚。
好不容易完成了復仇,卻已沒有任何在意的人在世,于是,他便也舍棄了一切,自決于世。
直到這一世。
他仍舊淪落,困頓,但是,卻重新擁有了親人。
于是他漸漸展現出與她印象里的陰郁反派不同的模樣。
但始終不變的,是他對于在意之人的看重。
這樣的一個人
這樣的一個人
鹿野忽然鼻頭一酸。
“對不起。”
她反手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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