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解釋加勸說后,眾人終于接受了鹿野的決定。
既然決定要走,就要做好充足的準備,比如隨行人員。
許多人踴躍舉手報名。
但鹿野卻并不準備帶太多人。
“我的身手你們還不清楚嗎?人多了反而引人注目,所以不用太多,頂多嗯,十幾個吧?”
畢竟有整整十輛馬車的貨物,光趕車就要十個人,因此鹿野定了這個數字。
于是眾人又爭相搶這十幾個名額。
相比起南下販賣貨物,當然還是留在村子里更安逸,但若是和鹿野同行,事情就不一樣了!
鹿野心里其實早就想好了人選。
于是直接點名。
傅儀斐、傅儀瀾、傅儀琤、傅瑤、劉玉這幾人都被鹿野點了名,再加上五個身體強健、干活麻利的婦人,而后,又從趙正義那一群人中點了六人,這樣一來不算她自己,便已經十六人了。
人數差不多了。
沒被點到的人紛紛遺憾地放下手臂,但還有一只手執拗地舉著。
鹿野看過去,有些驚奇。
“你也想去?”
手的主人,阿蘇,點了點頭。
鹿野摸摸下巴。
這段時間以來,鹿野幾乎都快忘記這人了,雖然之前興致勃勃說要將這位未來的梟雄收做手下,但鹿野實在不是太有長性的人,尤其是這種故意討好和拉攏的事,也就是最開始對他特別熱絡了一陣子,后面便幾乎都是放養,待他跟待村中其他人沒什么兩樣,關鍵他一直老老實實,沒鬧出什么幺蛾子,鹿野便更加不太關注他了。
鹿野還以為終究有一天,他會離開太平村,比如趁她不在的時候。
但他沒有。
甚至這個時候,還主動想要跟她一起南下。
鹿野忍不住陰謀論了一下——
總不會他這時候就覺醒了一統蠻族、再征大魏的野心,想趁此機會,先考察考察大魏這片亟待他征服的領土吧?
正這么陰謀論著,阿蘇眼睫輕垂,輕聲說了句:
“我想親眼看看母親的故鄉。”
鹿野:
鹿野一巴掌把腦子里正陰謀論的鹿野小人拍飛,想了想,點頭:“好。”
于是最終南下名單確定。
加上鹿野在內一共十八人,駕十輛車,有男有女有少年,雖然女人比例高了些,但北地民風粗獷,女人拋頭露面做生意的也不在少數,只要外表打扮地糙一點,倒也不算特別打眼,偽裝成商隊不成問題。
當然,貨有了,人有了,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出行證件。
趙正義一幫人和劉玉也就算了,包括鹿野在內的所有傅家人,可都還是流放犯身份,而流放犯是不能擅離流放地的啊!
傅瑤當即就提了出來。
鹿野笑瞇瞇地扔出一沓文書。
——一沓早就蓋好章只等填充內容的路引。
“不夠的話還可以現做。”鹿野說著,又從懷里掏出個小包裹,叮叮咣咣倒出一堆東西,一邊的何朔定睛一看,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
——鹿野居然把朔方縣衙的常用印章全帶來了!
“鹿、鹿、鹿——”
鹿野也不等他結巴完,揮揮手道:“放心放心,我就借用這一天,待會兒用完就給你,麻煩你捎帶還給方縣丞。”
何朔哭笑不得。
現在他懷疑方縣丞恐怕都還不知道印章被鹿野拿走了。
但有這一堆印章,偽造身份輕而易舉,甚至鹿野想得更多。
她讓傅霜知以朔方縣主事官員的口氣寫了篇舉薦信,信中說,鹿野這個商隊是受朔方縣之托,為解決南北物流不通,幫助販賣百姓積壓的貨物而冒險南下。
雖然不知道用的用得上,但萬一遇到要跟官府打交道的場合,她們這不就也成了有身份的人了嗎?
如此一來,眾人終于徹底放心。
鹿野不是一時興起,她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于是眾人忙活起來,要隨行的收拾行李,不隨行的收拾鹿野他們路上要帶的東西,村子一時忙忙碌碌,倒是鹿野準備已久,這時候沒什么好準備的,一時倒是空了出來。
她先是興沖沖跑去看了新蓋好的、據說是分給她的方子,惋惜了下還沒住上就要走,然后便在村子里四處溜達。
每個人都忙忙碌碌,倒是都是人語。
看見她,眾人笑著朝她招呼,小孩子抱著她的腿要跟她玩。
鹿野跟孩子們玩兒了一會兒,又溜溜達達走到一個人少的地方——距離眾人居住的排屋較遠的,傅霜知的實驗小屋。
哪怕如今村里房屋已經夠用,但傅霜知卻似乎沒有搬回去的意思,仍舊住在這個小屋里,不過鹿野之前也計劃了,要在小屋附近再蓋幾間大一些的屋子,不論傅霜知居住也好,盛放實驗材料也好,總比現在什么都擠在一個小小的屋子里強。
不過現在計劃中的房屋還沒蓋,傅霜知仍待在那小屋里。
方才眾人一散,傅霜知便也很快不見人影,鹿野在村子里溜了一圈也沒見著人,左思右想,也就只有這一個地方了。
她走到小屋前,正想推門,不知為何,手沒伸出去,就這么站在門口,發起了呆。
忽然——
“吱呀”。
小屋的門從里面拉開,一張白玉似的臉露出來。
鹿野朝他咧嘴笑。
“嘿嘿”
傅霜知看她一眼。
沒有說話,轉身進屋。
鹿野巴巴跟進去。
屋里點著燈燭,昏黃的光將一方陋室填滿,經過一個冬天的搜集,如今這小小的房間堆滿了各種書籍、實驗器材、原料,幾乎沒有下腳的地,但卻不臟不亂,各種物品排列整齊,有種規律的美感,叫人看了就心曠神怡。
鹿野跟著傅霜知走,卻沒有注意腳下,步子又邁地大,一個不小心,就踢到了東西。
鹿野嚇了一跳,趕緊想挽救,然而動作之間卻又碰到了別的東西
傅霜知回頭,就看見鹿野手忙腳亂欲哭無淚,想扶這個又怕弄倒那個的模樣。
平日在外威風凜凜耀武揚威,這會兒,卻又這么笨手笨腳。
傅霜知想著,又看幾眼,忽然伸手,隔著仍舊很厚的春衫,拉住鹿野的手,將她拉起身。
“不必管,沒什么要緊東西。”
然后,不等鹿野松口氣,又淡淡地問:
“來我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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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他這里做什么?
鹿野被問地一愣。
撓撓頭,“想來就來了啊。”
怎么來這里還需要什么特殊理由嗎?
鹿野覺得這話問地莫名其妙。
傅霜知屏息片刻,而后,什么也沒說,還拉著鹿野的手,就尋了個位置坐下。
鹿野被他拉著一起坐下。
小屋里根本沒有能讓兩人一起坐下的地方,因此兩人是一起坐在了床邊。
離的很近,肩并著肩,燭火照著兩人的影子落在地上,疊成了一人。
鹿野頓時覺得有點不自在。
不知道為什么不自在,但總之就是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