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毫不猶豫,便仰頭一口將杯中酒全喝了,中間沒用衣袖遮擋,喝完又亮出干凈的杯底給鹿野看。
咦?
真沒在酒里動手腳?
鹿野遲疑了,瞅了眼傅霜知。
卻見傅霜知正用那種看似微笑實則陰惻惻建成笑里藏刀的表情看著孫縣令。
嗯?
鹿野糊涂了。
桌底下,她悄悄拿胳膊撞了撞傅霜知。
傅霜知朝她望過來一眼。
隨即將身前的酒端起來,一飲而盡。
鹿野頓時松了口氣。
既然傅霜知都喝了,那肯定沒毒!
于是她便也放心地端起眼前的酒杯喝了。
見狀,孫僑大為高興,直稱兩位英雄大氣、好酒量云云。
然后便又不停地勸酒勸吃菜。
雖然酒里沒毒,但喝醉酒也容易耽誤事兒,見傅霜知吃了菜,鹿野便也放心地吃起來菜來。
多吃菜,少喝酒。
別的不說,這孫縣令置辦的一桌菜實在是不錯,大魚大肉什么都有,甚至許多北地不常見,只在大魏南方有的食材,這桌上也都有,鹿野自從來到這里都沒見識過大魏的繁華,倒是從這席面上略窺一二。
但這樣似乎也側面證明了,這孫縣令除非本身出身就大富大貴,否則是個好官的可能性又大大降低了。
于是一邊吃,鹿野便一邊套這孫縣令的話。
讓她意想不到的是,這人的話格外好套。
都不用她怎么引導,更沒輪到傅霜知上場,這孫縣令便竹筒倒豆子般地吹噓起自己素日日常起居是多么地奢華,多么地令人艷羨。
鹿野聽得眉頭突突直跳。
如今她也不是對這世界全無了解的小白了,之前就曾聽傅霜知閑聊時提起過,大魏的官員俸祿并不算豐厚,如縣令這樣的七品小官,一年俸祿折合銀兩,也就不到二百兩,于普通百姓自然算多,五口之家都可以可以豐衣足食一整年還有剩,但那時按百姓的消費水準算的。
就看眼前這席面,再聽孫縣令口中吹噓的那些吃穿用度
只憑縣令的俸祿,他絕不可能過上這樣的日子。
雖然當官的貪點不稀奇,但這個姓孫的,豈止是貪了一點啊!
而且這朔方縣百姓稀少,就算把全縣的稅收都貪了恐怕也沒多少——而且也不可能全貪,那么,他要貪這么多銀子就只有一個途徑——軍餉。
朔方縣百姓雖少,但兵多啊。
兵一多,軍餉就多。
但是,這家伙怎么好像完全不怕他們知道他貪了軍餉似的?
“那么想來,大人必是出身豪富之家了?”她試探性地問了句。
卻不料孫僑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道:“非也,本官乃是寒門出身,一干族親給不了半點助力,全靠本官一人辛苦打拼哪。”
鹿野微微瞪大眼睛。
然后便又聽孫僑道:
“之所以能過上今天的日子,不過是本官聰明,識時務,懂得在適時的時機選擇最聰明的做法。”
孫僑說著,又自己給自己倒了杯女兒紅,仰頭喝了后,有些渾濁的眼睛盯著鹿野,從頭到腳,從臉到胸,隨即又慢慢地、慢慢地舔了下嘴角:
“鹿姑娘,你明白本官的意思嗎?”
鹿野:
她沒明白,她就是莫名覺得有點玉e。
她終于明白從剛才起就感覺到的不對勁在哪兒了。
敢情——
這丫不僅是個貪官壞種還是個色鬼?!
而且把主意打她身上了?!
這點鹿野是真沒想到,雖然瘦下來后,鹿野非常明白自己這具身子賣相著實不錯,但——大概是她一慣的作風太過彪悍,還真沒碰到過多少敢占她便宜的男的。
結果這孫縣令長得丑,想地卻挺美。
鹿野平時不diss人外貌的,除非對方先對她發起攻擊。
這孫縣令那油膩膩的話語和眼神,頓時令她心里瘋狂吐槽起來。
正吐槽著,就見那孫僑又慢悠悠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后,目光移到了傅霜知身上。
“傅公子。”他聲音壓低,像是喉嚨里有痰吐不出來似的喚道(此句為鹿野的純主觀視角描述),“你也知道,你們傅家在京城得罪了多少貴人吧?雖然已經被流放此地,但那些貴人,可還沒忘記你們哪,不巧,本官就受一位貴人所托傅公子,你懂我的意思吧?”
鹿野一聽愣了,沒想到這孫縣令居然把話說地這么直白。
不是要使陰招暗地里整死傅家人嗎?
怎么突然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等等——
突然想到這混蛋縣令剛剛的油膩眼神,鹿野腦子里頓時冒出一個念頭。
難道——
他想以此威脅傅霜知,讓他獻上自己的“妻子”——也就是她,來討好他?好讓他不再對付傅家?!
很有可能啊!
鹿野越想越覺得自己已經猜中了真相!
靠。
一時間,鹿野有些惱怒,還有些嗯,興奮?!
鹿野興沖沖朝傅霜知看過去。
就非常想看他在這種情況下會有什么反應。
“何人?”
然后鹿野就聽傅霜知這樣問孫縣令。
居然沒有立刻義正辭地拒絕!
放在甜寵文里,你這是可要被開除男主資格的!
鹿野腦子里冒出這個念頭,然后又飛快甩掉。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她當然知道傅霜知為什么這么問——這丫記仇著呢!問出這個仇人,往后報仇時自然可以再多給對方幾刀。
孫縣令似乎沒想到傅霜知會這么問,但沉吟片刻后,倒也沒有隱瞞,很快說了。
是個鹿野沒聽過的身份和人名。
想來只是傅家眾多仇人之一吧。
傅霜知點了點頭。
“傅公子,你這么聰明,該知道以你如今的處境,是萬萬無法再與那種貴人抗衡的。而本官受貴人所托,也不好完全不辦事,但是,這事要辦到何種尺度,可就全憑本官定奪了傅公子,您是個聰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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