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太太的孝(鞋)道(底)威逼下,李德祥最終還是點了頭。
鹿野很滿意。
至于這點頭有幾分誠意,鹿野其實也并不是特別在意,李德祥能幫忙最好,不幫的話其實也沒什么,她這么做也不過是以防萬一。
正事說完,那邊招待這幫特殊客人的飯菜也準備好了。
李德祥等人是來謝恩的,自然不好意思在這兒吃飯——他們這一幫二十來個人,一頓飯也能吃不少糧食呢,這青黃不接的時候,鄉下人家誰家糧食能這么富裕啊。
因此一聽到鹿野等人吩咐廚房要做待客的飯菜,便連忙推辭,鹿野當然不會把這推辭當真,仍舊讓廚房多做了這些人的飯。
李德祥等人推辭半天也推辭不過,只得妥協了,想著幸好他們今日帶來的謝禮里有不少糧食,還有如李德祥這樣的還帶來了貴重的酒肉,也不至于讓恩人吃虧。
但等到一開飯,他們便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了。
足量供應的米面饅頭不說,那一道道菜,這是普通鄉下待客的席面?!
而且,這香味兒也太勾人了吧?!
李德祥等人原還想矜持下的,但是那香味一飄,又夾一筷子入口,頓時什么矜持都忘了。
一個個筷子使得飛快,都快掄出殘影了!
“好吃,太好吃了!”
李德祥到底顧著自己里正的身份,沒有像其他人一般嘴不住口,大飽口福之余也不忘對鹿野等人贊嘆連連,結果就這么一句話的功夫,眼前的菜便瞬間少了半盤子,急得他連忙也住了口,飛快下筷,恨不得大喊一聲“給我留點!”。
遠處的其木格看著這一幕,昂起下巴表示鄙夷。
哼,原來普通魏人也是一副土包子樣嘛,還不如當初的他淡定呢!
想著,其木格狠狠扒了一大口飯,而后目光有些猶豫地又瞅瞅遠處那些人。
這些人進村后,便有人專門找到他和其他蠻人孩子,讓他們躲著些,不要出現在那些人面前,到吃飯的時候,也特意讓他們離那些人遠遠的。
——神女大人不想讓這些魏人發現村子里有蠻人。
其木格幾乎是立刻就想明白原委,甚至也明白了鹿野的用意。
經過這些天的一起生活、學習、工作,其木格早就打聽到許多關于太平村的事,雖然匢碌臺薩滿說這是神女大人的治下,但很顯然,這個村子屬于大魏,歸大魏管,如果被其他大魏人發現她們居然跟蠻人相交過密,甚至村子里就有他們這群小蠻子,這個村子恐怕會惹上些麻煩。
——若他想搗亂,這無疑是個很好的機會。
但——
其木格看看手里的碗,狠狠咽下嘴里香噴噴的大米飯,又夾一片肥瘦相間、紅亮油潤的扣肉,“啊嗚”一口吞掉。
嗯
等他吃膩了這里的飯菜再搗亂吧!
-
李德祥等人滿懷贊嘆地離開了,離開前,還發生了一件小事。
眼看就要春耕,這在鄉間是一等一的大事,因此眾人閑談間,自然也就提到了這事,而得知了太平村大多人都沒有種地的經驗,一群自覺沒怎么報答到恩人,反而白吃了恩人一頓好飯的人頓時激動了。
好幾個老莊稼把式激動地拍胸脯毛遂自薦要教太平村人種地,種地經驗不足的也紛紛表示自己自己子侄有力氣,到時可以來太平村幫忙春耕。
鹿野沒有把話說死,只說到時若有需要便會知會他們。
主要是她還打著到時讓蠻人來幫忙種地的主意,而要讓魏人百姓,尤其這些前不久差點死在蠻人手里的百姓接受蠻人的存在,恐怕還需要些時間和努力。
不過讓鹿野比較欣慰的是,直到李德祥等人離開,阿蘇,乃至其木格那些孩子,都沒一人鬧什么幺蛾子。
再早慧的孩子也還是孩子,心思很好猜,因此鹿野也早就看出來,不是所有孩子都對太平村毫無意見的,比如其木格,剛開始就明顯是個刺兒頭,不過最近好像很安分,不管學習干活還是干飯——尤其干飯,都非常積極。
鹿野覺得這孩子已經被她的糖衣炮彈成功收買了。
傅霜知冷冷一哼,表示不可以大意。
鹿野不服,于是便跟傅霜知打了個賭。
于是傅霜知便又安排了這么一出試探人心的把戲。
——那些孩子雖然被囑咐了不要接近李德祥等人,但表面上卻又沒什么人看管,因此若他們想搗亂,機會還是很多的,但實際上,無人看管只是表面,只要他們敢搞小動作,立刻就會被暗中監視的人發現。
如今的結果,自然是鹿野的打賭贏了。
鹿野得意洋洋,忍不住對傅霜知嘴賤了一句:
“人哪,還是要陽光點的,不要太陰暗,你當誰都跟你一樣啊?”
剛說完,她就意識到不好,連忙捂嘴,卻已經晚了。
傅霜知的臉色就像夏天暴雨前的天空。
“我不是!我沒有!我不該!你就當我放了個屁!”鹿野特別有求生欲地自我懺悔。
她心底其實也明白傅霜知為什么會是這樣的性格,而且時常也覺得,他這樣似乎也沒什么不好,但——就總是忍不住,想看他別總那么疑神疑鬼,多相信別人一些。
似乎這樣,他就離前世那個最終悲劇結尾的傅霜知更遠一些一樣。
不過想是這樣想,怎么能這么口無遮攔地刺激他呢?他也不是自己想陰暗的啊,還不是被逼地嘛?唉
鹿野正懺悔著,卻見原本滿臉黑沉的傅霜知忽然笑了。
“你明知我心思陰暗。”他說。
鹿野“嗯?”了一聲。
傅霜知卻昂起下巴,鼻間又輕輕哼出一聲,隨即,完全不管鹿野的疑問,悠悠然地邁步就走了。
走了
走了
走了
獨留鹿野在原地撓頭。
——這啥意思?
真該讓那些口口聲聲說什么女人心海底針的人來瞅瞅,這傅霜知的心才是真真的海底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