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一身霜雪,眼睫上都還是尚未融化的雪花,清冷的眉眼被霜雪浸染地更加冷峻,看向她的眼神也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可鹿野看著他,卻第一次有了胸口微堵的感受。
好像有什么埋藏在胸口呼之欲出。
有點酸,有點暖。
她昨晚叮囑這人,守夜的人要時不時確認睡著的人的狀況。
可她昨晚一夜安睡。
便以為沒有人來查看她的狀況。
但雪屋門前的積雪說明了事實顯然并非如此。
這人自己身體跟個篩子似的,還大半夜的辛苦鏟雪扒門確認她沒有半夜死掉,這一大早又繼續干活兒
不得不說,鹿野有一丟丟的感動。
尤其當這么干的人是傅霜知時。
仿佛喂了好久的流浪惡犬,某天突然乖巧地沖喂養他的人搖了搖尾巴
嗯,比喻稍有不當,意思到位就行!
總之,看清眼前情況后,鹿野便裹著被子咧嘴傻笑,說:
“——你擔心我呀?”
眼前人睫毛顫動兩下,睫毛上的雪花簌簌落下。
睫毛下的雙眼看著鹿野。
嘴唇顫動,似乎想說什么沒有說,又似乎只是因為天寒而產生的自然生理反應。
“誒?”鹿野歪頭。
“承認擔心我這么難嗎?放心,我不會嘲笑你的!”
傅霜知:
傅霜知扭頭就走。
“哎?怎么走了?——嘶!好冷好冷!”
鹿野伸出手想稍微挽留下,隨即便被凍得一哆嗦,立馬收回胳膊,看著那人遠去的背影,再看看四周,嘆口氣,努力在雪屋里撲騰起來。
找到幾乎所有能穿在身上的衣服,嚴嚴實實地穿上,身子都裹成一個球了,再披上厚厚的大氅,于是這球就更加圓潤
裹成球的鹿野艱難地“滾”出了雪屋。
外面的情形正如她在屋里隨意一瞥所見那般。
雪下了一夜未停,積雪深度驚人,一些搭建的較矮的雪屋都整個被雪埋了,好在,夜晚時守夜的人應該一直在不停地清理積雪,所以沒有出現哪個人被困雪屋內的慘事。
搭帳篷底下,守夜的人打著哈欠和醒來的人交接,燃了一夜的篝火上再度架起鐵鍋,幾個婦人直接取附近干凈的雪,倒進鐵鍋里,不一會兒雪水被燒開,騰起白霧陣陣,遠遠看著便叫人覺得溫暖。
鹿野便艱難地挪到了帳篷底下。
一路上受到注目無數。
“這誰?”
“咱們隊伍里有這么胖的嘛?”
鹿野:
她不得不扒下臉上幾乎連眼睛都遮住的布條,好歹露出了眼睛和鼻子,甕聲甕氣無奈道:“是我。”
眾人沉默,隨即爆笑。
鹿野無所謂他們笑,飛快又把布條扯到鼻子上面,全身上下只露一只眼,然后挪到帳篷中心最溫暖的地方。
有篝火熏烤著,有水蒸氣氤氳著,她才感覺好過了一些,又扒下布條,像已經坐在那里的雷禮詢問情況。
“雷捕頭,昨夜情況如何?”
雷禮正笑地前仰后合,本來都快忍住了,看見一個碩大的圓球走到自己面前,然后甕聲甕氣地跟自己說話——
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雷禮笑地眼淚鼻涕都要飛出來了。
鹿野:
有那么好笑嗎。
等雷禮好不容易收斂了笑意,不用他在詳說,鹿野已經從其他人的七嘴八舌里大概了解了情況。
因為準備做得好,昨夜整個隊伍可以說安然無恙。
有個老人半夜有暫時昏迷過去,但及時被發現,經傅霜知診治后,現在也已經安然無恙了。
守夜的人是分成兩班,一班人負責上半夜,一班人負責下半夜,因此雖然一整夜都有人忙活著巡查情況和清掃積雪,但沒有人太過勞累,結束守夜后,還都喝了傅霜知早早準備好的湯藥,因此身體也都無恙,此時早班的人也都陸陸續續去休息了。
醒來的人繼續干活,做飯的做飯,清雪的清雪,一切都有條不紊。
鹿野聽罷才放下心來,但隨即意識到不對。
“所以傅霜知呢?”她問。
一整夜都要關注隊伍里眾人的情況,有情況不對的立刻交給隊伍里唯一的大夫,也就是傅霜知,那么昨晚——
“難道他昨晚一夜沒睡?”鹿野瞪大眼睛問。
“啊?是這樣嗎?”雷禮張大了嘴巴。
他本人也是只守了上半夜,下半夜便去睡了的,還真沒注意傅霜知是不是一直都沒睡,但按照昨晚的情況來說,好像他的確不太能睡的樣子
雷禮撓撓頭正要說話,一抬頭便住了嘴。
因為正主來了。
“傅兄弟,你昨晚一夜沒睡啊?!”雷禮著急忙慌地問,一邊問一邊注意打量,這才注意到傅霜知的臉格外慘白,眼底下還有些發青。
傅霜知輕輕“嗯”了聲。
然后看向眼前這個碩大的圓球。
-->>圓球慢悠悠地轉了九十度。
只露出一雙眼的鹿野眨巴著眼看向他。
“嗨,早上好!”她笑瞇瞇朝他打招呼。
傅霜知嘴角微動,隨即恢復原樣,拍了拍她應該是手腕的位置
“手伸出來,把脈。”
鹿野咧嘴笑。
“我覺得我身體很不錯哦,昨晚一覺到天亮!”——雖然是跟昨晚半死不活的她相比。但不管怎樣,也算有進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