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州城沒有宵禁,薄暮時分,居民在街上晃蕩的不少,而不知從何時起,便有傳風一般傳遍大街小巷。
——城里來了大人物,通身貴氣不說,長得那叫一個哎呦!
流不知從何起,但卻飛快傳遍濟州城各個熱鬧角落。
“大人物?什么大人物?”
含香坊,一個身寬體胖、滿身珠玉,就差在臉上寫上“我有錢”三個字的男人,聽著美人彈琴,正陶醉間,聽到隔壁包間有人大呼小叫著,便疑惑地一問。
身旁小廝立刻很有眼色地出去打聽。
不一會兒,小廝便打聽回來。
“公子公子,是這樣的”
小廝將聽到的關于濟州城來了個“大人物”的傳聞說了。
然而道聽途說的東西自然多有失真,這會兒小廝聽來的傳聞,連所謂“大人物”是仙人下凡都出來了!
胖公子聞嗤之以鼻。
“哪有那么邪乎,去去去,別妨礙我聽妙音姑娘彈琴,唉,妙音姑娘真是難得的才女,不僅寫得一手好詩,這琴也地這、這、這”
胖公子“這”了半天,似乎想想出什么精妙絕倫的詞兒來夸贊美人琴音,然而卻是“這”了半天也沒個下文。
最后,還是想起方才小廝傳話時一個形容,頓時一拍大腿——
“彈地那叫一個哎呦!”
一邊的小廝聽著,眉毛沒控制住,狠狠抽動了下。
談話間,那位妙音姑娘的琴聲也漸漸止歇,坊里的堂倌兒便繞著場子地收賞錢。
到了胖男人這間,胖男人大手一揮,直接給出一百兩賞銀。
堂倌立時眼睛亮了,扯著嗓子喊道:“天字一號房韓公子賞銀一百兩!”
外面大廳里頓時叫好聲起,妙音姑娘也微微欠身道謝。
胖男人——即韓公子頓時志得意滿,笑地滿臉褶子肉都抖動起來。
然而他的笑容卻沒有維持太久。
很快堂倌走到相鄰包廂。
而后堂倌同樣響亮甚至更加響亮的聲音響起:“天子二號房周公子賞銀一百兩,并贈妙音姑娘詩一首!”
隨即,堂倌托著銀子并一張寫了詩的紙跑到臺上,呈給那妙音姑娘。
妙音姑娘美目盈盈,臉上綻放出比方才明媚許多的笑容,輕啟朱唇,將那首詩念出來,頓時引得滿堂喝彩。
妙音起身,端端正正朝著天子二號房施了一禮。
“妙音謝公子贈詩,公子高才。”
堂客們也紛紛贊嘆。
“周公子不僅出手闊綽,更是難得的才子,腹有詩書氣自華啊!”
“這不比某些只會花錢的草包強多了!”
“噓,可不敢說這話!”
一號房里,小廝戰戰兢兢,韓公子臉色如豬肝。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韓公子肥肥的手掌在桌案上狠狠一拍。
桌案沒怎么樣,他手心卻拍地痛死了,可礙于一旁小廝看著,又不好表現出來。
于是更氣了!
“姓周的一個找人代筆的,也好意思充才子?一個個眼瞎了嗎看不出來?妙音姑娘也是眼瞎!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韓公子氣得起身直挪步。
小廝在一旁看地無奈。
他們家公子跟隔壁那位周公子,身為濟州城排行頭兩號的紈绔,平日里那是什么都比。
論出身,他家公子是濟州刺史的親侄子,而周公子呢,則是濟州都督親子。韓刺史和周都督平日里相交莫逆,刺史管行政,都督管軍事,但總的來說,刺史的地位還是比都督高一些的,但韓公子不是刺史親子而僅是侄子,于是便與那周公子半斤八兩了。
出身比不了,自然便只能比別的。
比長相吧?
他家韓公子肥頭大耳。
周公子呢,尖嘴猴腮。
倆人誰也別笑誰。
比財力吧?
韓刺史雁過拔毛不假,但周都督那也是克扣軍餉的一把好手。
兩人再次平分秋色。
本來這兩位比來比去都是難分軒輊,倒也算勉強維持住了平衡,誰知去年那周公子不知跟誰取了經,不跟韓公子斗富斗出身了,而是裝起了高雅!
本來跟韓公子一樣不學無術的人,竟然時不時傳出首詩詞,平日里玩兒的,也從美食美酒美人,變成了什么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當然,這些其實就是裝樣,身為多年競爭對手,韓公子如何不知,這姓周的跟他一樣不學無術,那些什么琴棋書畫,不過是為了給自己臉上貼金。
可偏偏,這金還真就叫姓周的給貼上了!
不僅那些瞎了眼的堂客認,連妙音姑娘都認!
正氣悶著,周公子便從隔壁包間出來,經過韓公子房間,竟然直接一撩簾子,一見韓公子那氣成豬肝的臉色,頓時暢快大笑。
“哎呦,方才聽見個草包詞窮,夸人都不會夸,我還當是誰,原來是韓兄啊!失敬失敬!”
周公子說著“失敬”,可臉上卻沒一點兒抱歉的意思,擺明了嘲諷。
韓公子氣結:“你、姓周的你給我站住!”
“哼,站住做什么?本公子還要去瞧熱鬧,沒空奉陪!”
說罷,周公子手中折扇一抖,直朝臺上的妙音姑娘走去。
“妙音姑娘稍后可是要去太白樓演出?聽說太白樓來了位貴人,周某正欲前去見識一番,不知可否與姑娘同去?”
妙音姑娘羞澀一笑,掩唇溫聲回道:
“周公子大才,能夠與公子同行,是妙音的榮幸。”
周公子大喜,上前挽住妙音姑娘衣袖的同時,不忘朝天字一號房投去得意的一瞥。
隨即,周公子與妙音便好似郎才女貌的一對,相攜乘車離去。
韓公子黑紅著臉從包廂里出來。
有知道些內幕的堂客便忍不住竊竊私語兼偷笑起來。
妙音姑娘是無主的清倌人,琴書雙絕,還擅作詩,是今年整個濟州城風頭最近的美人,韓公子和周公子兩人為此較勁了好長一段時間,花樣兒百出豪擲千金,就為博得美人心,而如今眼看著似乎要分出勝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