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一具具尸體送來,站在驗尸房門口一臉茫然,我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么,整個人都是暈乎乎的。“江逸,江逸!”“什么事?”“你不舒服嗎?”“沒有,只是覺得很無力,覺得沒有辦法。”“江逸,你是仵作,不是大夫,你已經盡你所能了,我們能做的不就是盡自己所能嘛,誰也不是神仙,沒工夫發呆,準備堆火場,燒尸體。”
我幫著去搬柴火,搬著搬著天上突然有點飄雪。我抬頭看看天空,灰蒙蒙的,等到縣爺下令,宋大哥點燃了火堆,尸體被一個個堆在中間,逐漸開始坍塌,火焰越來越大,狂風卷著雪和雨,我們都沒有站進屋里,我們在這風里一聲不吭。
等到燒完,又有尸體送來了,并且小李哥帶來了新消息,放血和敷藥已經人手不夠了。我抬頭看向他,“那就我去吧。”“江仵作,你會這些嗎?”“朱大夫他們做的時候我跟著看了,把藥給我配好就好。”“藥鋪已經配好了一堆又一堆,只要去拿就行了。”
我拎著巨大的藥箱在風雨雪交加的夜里一路向前,眼淚突然就下來了,我為這幾天所看到的一切感到難受,我不知道我們多久能看見希望,雖然大家都在互相鼓勵對方,可是真的不知道哪里是頭,州府目前依舊沒有派人來,我們似乎變成了孤島。正當這時,我走到了我要去的人家,門口栓著繩子,我解下繩子,走進那戶人家,全縣基本夜不閉戶了,因為不知道是大夫走進去還是人被抬出來,總是要進出的。我走進那家,家里不是很大,我看見躺在地上的一個小孩,正打算過去,院子里有人叫我,“大夫,大夫,你走錯了。”“怎么了?”“那是我小兒子已經沒氣了,大兒子在東邊那間房,拜托你了。”說著夫妻倆撲通一聲給跪下了。我甚至來不及去扶起他們,就急沖沖跑去隔壁房間,我看到這個年輕人,燒得很重,臉色慘白,腋下有鼓包,我首先把刀消毒,然后給鼓包放血,換上了新的冷毛巾,他好像還有點意識。“大夫,不要讓我爹娘進來,先救我弟弟,我弟弟小。”“好……好,你弟弟還好,你比較嚴重,還有這包藥是熬著吃,我給你娘拿去熬,熬好了我給你拿進來。”我把炭火撥弄了一下,關門出去了。
“大叔大嬸,麻煩你們熬一下藥,給他一天三頓服下,若是不夠了,去離你們三家的藥鋪門口拿一包,都在門口堆著,然后你的大兒子也需要吃飯,不過你們最好不要近距離靠近他,傳染很強。”“大夫你不也是靠近了嘛,我們怕什么呢,我們只剩下這一個孩子了,若是救不回來,我們夫妻二人也不想活了。”“大叔大嬸,你們不能這樣,你們是你大兒子剩下的所有希望,他不想你們進去,所以你們保重自己,按時熬藥給他喝,我明晚再來一次,還有大叔把這包石灰滿家里撒撒。”“大夫,能不帶走我小兒子嗎,我覺得他怕火。”“我帶不走,但是你不可以進去看他,也可以深埋,我回去問問看,暫時也沒時間來拉,實在是對不起你們了。”“大夫,你沒有對不起我們,多謝你。”
我匆匆從那家出來,不知道那父母懷著怎樣的心情在家里,一個屋子是死去的小兒子,一個屋子是病重的大兒子。我背著我的藥箱,要去下一家,藥箱越來越沉。我甚至沒有太多時間去想第一家的事情,我按照紙條上標注的人家,挨個去了,我能做的只是放血和給他們冷敷,給個藥包,等我回到衙門已經是下半夜了。大家都橫七豎八躺在一起睡了,我看著空空的停尸房一點不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