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高照、洞房花燭的旖旎想象,被第二天即將遠行的現實沖淡,更被顧辰翊刻在骨子里的克制所約束。
陸云瑤坐在鋪著嶄新紅綢床單的床邊,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柔軟的布料在她指間纏繞又松開,泄露著心底那份羞澀。
顧辰翊挺拔的身影立在窗邊,如同一棵靜默的青松。
他望著窗外家屬院里零星亮著的燈火,那些溫暖的光點如同散落的星辰,映襯著夜的沉寂。
月光勾勒出他硬朗的輪廓,背影雖如標槍般挺直,肩頸線條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仿佛在對抗著某種洶涌的暗流。
“早點休息吧,明天要坐一天火車。”他轉過身,聲音低沉醇厚,像大提琴的尾音,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
昏黃的燈光傾瀉而下,為他深邃的眼眸鍍上一層暖色,那里面翻涌著復雜而濃烈的情愫——有對陸云瑤的渴望,有對承諾和責任的堅守。
“瑤瑤,”他喚她,聲音低沉沙啞,喉結微微滾動,仿佛極力壓抑著某種即將破閘而出的洪流。
“今晚……我們好好休息。”他指腹帶著令人心顫的溫柔,在她細膩的手背上輕輕摩挲,一遍又一遍,傳遞著無聲卻勝過千萬語的安撫與鄭重的承諾。
陸云瑤抬起頭,迎向他那雙灼熱又寫滿隱忍的眼眸。
臉頰不由微微發燙,但更多的,是一種被深刻理解的熨帖和安心。
她清晰地讀懂了他眼中那份因珍惜而生的克制,那份將愛意深藏于責任之下的珍重。
她心尖微顫,反手握住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指尖帶著一絲調皮,在他帶著薄繭的掌心輕輕撓了撓,唇角漾開一個溫婉又帶著點狡黠的笑容:
“嗯,我知道。革命戰友,首要任務是保存體力。”
顧辰翊被她的小動作和話語逗得眼底冰消雪融,漾開一絲真切的暖意,緊繃的肩背線條似乎也隨之悄然松弛了些許。
他俯下身,動作輕柔得像怕驚擾了什么,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
那吻珍重無比,溫柔似水,不帶任何情欲的侵擾,只有滿滿的愛憐、不舍與一種近乎虔誠的守護之意。
陸云瑤睜大眼睛,看著顧辰翊高挺的鼻梁和柔軟的嘴在自己眼里不斷放大。
心臟忍不住怦怦跳。
安靜的房間里,唯有兩人的呼吸聲,陸云瑤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像是開了放大特效,直到似乎有一道更強勁的心跳聲在耳邊響起。
隨之而來的是顧辰翊低沉的聲音:
“晚安,我的太太。”
兩人并肩躺在新床上,中間隔著一點禮貌的距離。
嶄新的被褥散發著陽光曝曬后干凈蓬松的氣息。
顧辰翊平躺著,雙手交疊放在腹部,軍人的睡姿刻入骨髓。
黑暗中,感官被無限放大。
陸云瑤側身面向他,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散發出的源源不斷的熱量和那刻意放緩卻依舊沉穩有力的呼吸。
她能聞到他身上清爽的皂角味,能感受到他身體里那股被強行按捺下去的、洶涌澎湃的力量。
他的存在感如此強烈,像一座沉默的火山,表面是萬年不化的寒冰,內里卻是足以焚毀一切的熾熱熔巖。
這種無聲的隱忍,比任何親昵都更讓陸云瑤心跳加速,也更讓她感受到一種被深沉、厚重且絕對安全的愛意所包裹的踏實感。
她屏住呼吸,悄悄伸出手,指尖帶著試探的輕顫,小心翼翼地觸碰他放在身側的手背。
幾乎是同時,仿佛早已等候多時,顧辰翊的大手瞬間翻轉過來,精準無誤地握住了她的小手,十指緊密相扣,力道溫柔而堅定。
黑暗中,誰也沒有說話。
只有交握的雙手傳遞著彼此的溫度和心跳,還有那份對新婚的珍視、對分離的不舍,以及對未來共同生活的無限憧憬。
窗外,石榴樹的枝葉在夜風中發出細微的沙沙聲,仿佛在為這對新人低吟著祝福的夜曲。
天色尚未破曉,東方天際只透出一抹魚肚白,家屬院便已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