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百姓雖無緣得睹華筵,卻也紛紛換上新衣,走出家門,融入這太平盛世的歡慶之中。
依照習俗,親友鄰里間互贈精心繡制、內蘊香料的香囊,以祈福納祥。
朱雀大街清掃灑凈,準許百姓沿街觀禮。
當皇帝的鑾駕儀仗,在震天的鼓樂聲中緩緩駛出皇城時,整座長安城都沸騰了。
百姓們擠在街道兩旁,翹首以盼,爭睹天顏。
然而,在這普天同慶的氛圍中,人們卻能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
皇帝出行的儀仗護衛,原本應由南衙金吾衛執戟肅立,彰顯朝廷威儀。
可今日,御輦前后,目光所及,皆是身著明光鎧、披著猩紅披風的神策軍士卒,他們取代了金吾衛,牢牢掌控著一路的警蹕要務。
在離御道不遠的一處樓觀雅間內,上官宏與李崇晦憑欄而立,兩人皆身著常服,低調來此。
上官宏望著陛下的出行儀仗,握著欄桿的手一下收緊,低嘆道:“祖宗成法,南衙拱衛之責,竟至于斯。”
他并非感嘆權力的更迭,而是感嘆百年規制被輕易踐踏,更有對大唐軍權旁落、國勢漸微的憂慮。
依照舊制,天子鑾駕出行,應由金吾衛緹騎前導清道,持戟衛士扈從兩側,這本是長安一景,以示天子親軍之威儀。
可今日,所有顯赫位置,悉數被神策軍兵士占據,金吾衛徹底排擠到了外圍次要的區域,甚至只能負責清道警戒等雜役。
可即使如此,二人的目光仍舊不由自主地,追隨著那支華麗的儀仗長隊。
最終老將軍咳嗽了兩聲,搖了搖頭。
這曾是屬于金吾衛的榮耀,如今,已輕易地拱手讓人了。
李崇晦雖已出獄,卻無官無職,只是一介白身。
此時此刻,他嘴唇緊抿,心中五味雜陳。
曾幾何時,他也曾身著明光鎧,護衛于御前,那是屬于金吾衛的驕傲,也是他身為軍人的職責。
如今被閹宦掌控的神策軍所取代,而陛下似乎對此安之若素。
李崇晦清楚地知道,這背后是怎樣的陰謀,神策軍今日的風光,是踩著金吾衛的尊嚴上位的。
他心中沒有嘆息,只有冰冷的憤怒和積蓄待發的力量。
他低聲道:“將軍,看來北司之勢,已難遏制了。”
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憂慮。
這滿城的繁華,沖天的喜慶,掩蓋不住帝國正在滋生的膿瘡。
盛大的慶典仍在繼續,歌舞升平,萬民歡騰。
可千秋節的盛宴,在有些人眼中,已是最后狂歡。
御輦緩緩前行,接受著道路兩旁萬民的山呼朝拜。端坐輦中的皇帝,面帶微笑,享受著這九五之尊的無上榮光,對身邊護衛軍隊的更迭并無絲毫介意。
或許在他看來,無論是南衙還是北司,只要能確保他的安全與威嚴,由誰護衛并無不同。
而在更遠處,一些參加慶典的朝官們,于揖讓酬酢之間,互相交換著意味深長的眼神。
南衙與北司的這次權力交替,在這普天同慶的日子里,以如方式公之于眾,預示著未來的朝堂,必將風波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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