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并不算深,王澈很快到了底。
他用棍子撥開堆積的枯枝敗葉,傳來堅硬板結的觸感。
“娘子,井底是干的,泥土都板結了,沒有水!”王澈的聲音從井下傳來,帶著隱約的回音,“有不少雜物丟在這兒,我先清理一下這些東西。”
程恬在上面應著,心跳卻不自覺地加快。
她緊緊盯著井口,等待著。
王澈在底下一邊拾掇,一邊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從前他聽同僚閑談時說起,有好幾樁從枯井里發現無名尸骨的案子,下來之前他還暗忖,說不定自己也能撞上一回,撿個現成的功績。
雖說刑部和金吾衛并不對付,但他心里依舊帶著一絲期待。
誰想到,井下除了陳年積灰和破爛雜物,竟什么也沒有,他不免有些遺憾。
王澈手腳不停,將積年的腐葉爛枝攏到一旁,又把不知是誰丟下來的破瓦片、爛木塊,一一撿進筐里,用繩子送上去。
他檢查井壁,磚砌得還算牢固,只是長滿苔蘚蛛網,除此之外,并無異樣。
時間一點點過去,程恬等得手心微微沁出了汗。
終于,王澈的聲音再次響起:“娘子,下面清理得差不多了,井壁我也看過了,磚石還算完好。要是想重新蓄水,恐怕得費些功夫深挖才行。我上來了!”
同時他心想,娘子還是天真了些,農夫豈會輕易荒廢水井,這口井恐怕已荒廢多年了,是實在挖不出水,否則也不會被遺棄。
常道:“八水繞長安,五渠貫都城”。
長安城并不缺水,一百零八坊,幾乎每坊都有水井,這么一口井而已,實在挖不出水,荒廢也就廢了。
繩索晃動,王澈的身影慢慢從井口出現。
他除了沾了滿身塵土,臉上并無任何發現密室機關的激動或疑惑,反倒帶著點“白忙一場”的訕訕。
程恬心中那塊大石,倏然落地。
她迎上前,替他拍打著身上的塵土,語氣溫柔:“辛苦了,郎君,快過來歇歇,喝口水。”
王澈咧嘴一笑,拍了拍手:“不辛苦。”
程恬聞,只是含笑點頭。
看來,那密室入口極為隱蔽,并非輕易能夠發現。
下一步,她需要另尋時機,獨自下來。
接下來的幾日,程恬的心思幾乎全撲在了城南那塊新置的田產上,帶著阿福等人早早出城,日落方歸。
雖是地主,不必親自耕種,但初掌產業的興奮,讓她事事都想親力親為。
更何況,她本來就有諸多瑣事需要打理,比如與原有佃戶重新訂立租契,查看田界,規劃那間破屋的修繕,以及最重要的是看著那口枯井。
松蘿、蘭果、阿福乃至鄧婆,也都跟著忙前忙后,除草除蟲、平整田埂,眾人干農活干得熱火朝天。
雖然勞累,但想著這是為自家產業出力,每個人都帶著滿滿干勁。
不過,松蘿和蘭果,都是自小在侯府內院長大的丫鬟,何曾做過這等粗重活計,不過忙活了一兩天,便覺得腰酸腿軟,晚上回到家中,幾乎沾枕即睡。
蘭果揉著酸痛的胳膊,感嘆道:“我今日才算知道,這一粒米、一顆菜來得多么不易,光是整理田埂就累死個人,怪不得市面上粟米賣得那樣貴,真真是辛苦錢,貴些也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