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的能成嗎?”
“咱們造出了雷電,可這玩意兒,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變成太陽啊。”
“殿下……會不會是想錯了?”
這些低語,如同毒蛇,啃噬著團隊的士氣,他們不懷疑燕王的權威,但他們開始懷疑這件事本身的可能性。
朱棣將一切都看在眼里,聽在耳中。
他沒有發怒,也沒有訓斥。
他深知,對于這些生活在油燈與火燭時代的人來說,眼前的景象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知極限。
懷疑,是正常的。
用語去說服,是蒼白無力的。
他選擇用行動來回應。
“所有人都過來!”
朱棣站在一臺新運來的古怪機器旁,那機器結構復雜,由許多玻璃管和金屬構成,底部連接著一根通往蒸汽機的管道。
“你們懷疑,是因為我們做得還不夠好。”
他指著一個剛剛失敗的玻璃泡。
“它為什么會燒斷?因為它不夠純凈,為什么光亮微弱?因為它內部,還留存著我們肉眼看不見的‘氣’。”
“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這些氣,全部抽出來!一點不剩!”
朱.棣親自上手,調試他根據后世記憶畫出的,以蒸汽機為動力源的“水銀泵”。
利用蒸汽機驅動活塞,制造出初步的真空,再利用水銀的垂落,在玻璃管內形成一個氣壓極低的“托里拆利真空區”,從而將玻璃泡內的空氣抽到這個時代所能達到的極限。
這是一個天才般的設計,也是一個充滿了危險與瘋狂的設計。
水銀,有劇毒。
但朱棣有著超越這個時代的堅定。
他知道,通往新世界的大門,從來都不是用鮮花和掌聲鋪就的,而是用汗水、鮮血,乃至生命。
在親手改進了抽真空的設備后,他又將目光投向了材料本身。
他摒棄了所有雜亂的選項,最終將目標鎖定在一種材料上。
最古老、最堅韌,也是最被這個時代的人們所熟知的,老竹絲。
他親自從成堆的竹料中,挑選出那些生長年份最長,質地最為密實堅硬的竹節,親自指導工匠將其剖成粗細均勻的細絲,再進行碳化。
工坊里的氣氛,在朱棣的親自帶動下,從懷疑與低迷,重新變得肅殺而專注。
失敗依舊在繼續。
上千次的失敗。
無數個不眠不休的深夜。
報廢的玻璃泡與碳絲,在實驗室的角落里堆成了另一座小山,與之前報廢的陶瓷絕緣子遙相呼應,仿佛兩座沉默的墓碑。
終于,在一個清冷的、萬籟俱寂的夜晚。
當所有的參數,都達到了理論上的最佳狀態時,決戰的時刻來臨了。
整個“雷霆實驗室”,燈火通明,卻落針可聞。
朱棣站在實驗臺前,所有工匠都遠遠地圍著他,連呼吸都刻意放緩。
他的面前,擺放著那個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玻璃泡。
它完美無瑕,晶瑩剔透。
在玻璃泡的中央,用兩根細小的金屬支架撐起的,是一根被碳化得漆黑油亮,宛如黑曜石雕琢而成藝術品的老竹絲。
它連接著電路,靜靜地等待著被喚醒的那一刻。
朱棣的目光,落在了那巨大的黃銅閘刀開關上。
他的胸膛緩緩起伏,將肺部的濁氣盡數排出。
“合閘!”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負責操作的匠頭,雙手緊緊握住絕緣的木質刀柄,手臂上的肌肉塊塊墳起,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將閘刀合了下去!
“啪嗒!”
一聲沉重的脆響。
巨大的電流,如同被釋放的洪荒猛獸,咆哮著涌入了纖細的電路!
剎那間――
所有人的瞳孔,都收縮到了極致!
玻璃泡內,那根漆黑的竹絲,驟然間由黑轉紅,仿佛一塊被投入爐火的烙鐵。
隨即――
一團光!
一團雖然昏黃,卻穩定、持久、前所未見的光芒,猛然綻放!
那光芒并不耀眼,甚至有些溫柔。
但它卻以一種不容置喙的姿態,刺破了實驗室的深沉黑暗,將整個空間照得亮如白晝。
它照亮了布滿油污的蒸汽機,照亮了堆積如山的失敗品,更照亮了室內所有工匠,以及朱棣那張被汗水與油污浸染的臉龐。
工匠們呆呆地看著那團懸浮在半空中的“人造太陽”,他們的眼神,從極致的緊張,瞬間化為了不可置信的狂喜與深入骨髓的敬畏。
有的人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有的人渾身顫抖,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對著那團光芒喃喃自語。
那不是火。
那不是油。
那是被殿下從雷霆中剝離出來的,最純粹的光明!
“成功了!”
朱棣猛地一揮手,緊握成拳。
他的聲音因極致的激動而略帶沙啞,卻充滿了征服世界的霸氣與自豪。
從這一刻起,大明,擁有了驅散黑夜的力量。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