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籜兩眉緊緊蹙起,搖了搖頭:“如今沒了皇恩,宮里的人貫是望風使舵,如何能好。不過她有人暗里幫著,比起旁人不萬分難過罷了。”
黃門亦鎖眉:“那姑娘可探清了圣意?”
“皇上并無甚響應,不過是復了貴妃之權,又讓皇后料理此事,便不再提了。也罷,眼下是讓公子知曉此事最為要緊,你我說來無益。切記我所囑之。”錦籜神色肅然。
黃門亦神色端凝道:“姑娘放心,公子于我恩如泰山,我自會萬分盡力。”
元英時節,天澄氣闊,靈籟清吹,正是暄明之際。有輕云靜然而過,翼下靈禽徐度,如隱如現,合然在一。雖仍為冬時,其陽景若春。
馬車駛近宋府門時,漸漸慢了下來,而后停駐。丫鬟掀開車簾,有人放下馬凳,宋湘元由仆婦扶著,從車上緩緩走了下來。身后子規隨之而下,因懷里抱著嬰孩,馬車兩側的婆子忙一左一右輕扶住她,至雙足踏于地上,才放了手。
“小小姐生得眉清目秀,這鼻眼像姑爺,神韻又似小姐,瞧著日后定能出落成美人胚子。老爺和夫人自收了您和姑爺的信后便念叨多時了,如今見了小小姐,不知要怎樣高興呢。”宋府的管事婆子劉媽媽親切地笑著道。
宋湘元到了家中,心里自也是格外舒暢,含笑回道:“燕姐兒自生下來起還是頭一回拜見公嬤,今兒個來會,心里頭不定如何樂呢。方才在車上啼了一路,瞧這落地了,便不哭了,可見心里盼得多切。”
宋湘元念家多時,自盛明彰受官命帶著全家去寶應任了知縣后,因兩地路途非近,且她產后需調養身子,姐兒又小,便再未回過娘家。如今她身子康健了些,姐兒有婆母一手照看也是白胖不少,她對母家思念得緊,才決議回來看看。只是夫婿公務繁忙,不能陪她,略感遺憾。
劉媽媽和其余丫鬟媳婦們皆笑著應是,一面又忙著將來人迎進去。
宋赫在府衙忙著差事,暫且未回;楊氏坐在正廳上,容色端莊,含笑望著門前;白姨娘立于一側,眼底早已是捺不住的期盼與欣喜,手中的帕子緊緊攥著,覺到有些失態后,忙又端容正色,只是眸中的喜色到底是抑不住的。而宋府有頭面的婦人們亦大都聚在了堂上,齊齊等著大小姐回來。
宋湘元雖不是宋家的嫡出小姐,但大靖朝凡清流之家,素來是將府中小姐一應對待,無論嫡庶,皆是士族千金。而那些不把庶出子女當人的商賈之家,素來是為書香門第所低視的。且宋府又僅有兩位小姐,小時皆是一同教養,楊氏待宋湘元有如親女,故而從閨中至嫁為人婦,宋湘元從未被府中怠慢過。
宋湘元進入廳中,款款給堂上二人行了禮,才彎下身,便由一旁媳婦扶了起來。
楊氏面上溫然:“你才出月不久,身子還未好全,又是在家中,便不必拘這些俗禮了。”又笑著對宋湘元身旁人道:“還不快將大小姐扶坐下。”
宋湘元笑著應了謝。
楊氏先問了親家夫人身體如何,姑爺官仕,后又問了寶應之地情形等。
宋湘元一一答了,又讓子規抱著女兒上前,給夫人看看。
楊氏看襁褓中的嬰兒粉目秀眉,玲瓏可愛,心里亦是喜覺非常,親自抱來逗弄了一番,又朝白姨娘道:“你也來抱抱,看燕姐兒和元兒小時長得可像不像呢。”
白姨娘接過孩子,笑道:“燕姐兒和元兒面相相像,卻不及元兒小時那般好哭,見著夫人,喜得什么似的。想是這沉穩的性子呀,是隨了姑爺的。”
屋里人你來我語,很是熱鬧,還未至年節,卻已有了元日喜氣洋洋之氛。
正熱絡間,楊氏想起遠在紫禁城的女兒,不由慨嘆了一聲:“元兒如今還家了,玥兒卻數月沒通個信兒來,也不知眼下在宮里過得如何。”
宋湘元聽此問道:“美人進宮前說每半月便會寄封家書來,近月是未得信音嗎?”
楊氏眉間微有些憂色:“正是如此,我才擔心著,怕她是出了什么事。且不說這紹京與衢江相隔甚遠,皇宮向來是宮規森嚴,她眼下又不通信來,我這心里,真是害怕。”
宋湘元的心有些沉下,她的腦中似有什么一閃而過,眼皮跳了幾下。但仍鎮定寬慰道:“許是因近年關信交繁多,驛站一時忙不及,或北方大雪,道路封鎖也未可知。雖無信來,卻亦無禍音,未嘗不是好事。況且美人是皇室妃嬪,若當真有了何事,自會有人通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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