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修容為人素來尖酸刻薄,不知得罪了多少妃嬪。但因是淑妃的人,位份又不低,也沒人敢把她怎么著。但此刻她的話卻是合了眾多嬪妃的意,不少人掩帕輕笑,等著看宋湘寧會如何作應。
宋湘寧正思量著怎么應對,卻聽上首的皇后說道:“宋才人年紀小,昨日又是初次,必是累著了。青沐,本宮記著今年瓊州上貢了不少太平猴魁。你給各位娘娘們泡上一些,怯怯暑。”見皇后幫宋湘寧輕描淡寫地圓了場,衛修容縱是心中不平,卻也不敢再說什么。
宋湘寧朝皇后望去,眼睛里流露出謝意。而后者卻也是笑吟吟地看著她。
皇后虞氏雖是紹京人氏,卻有著一副典型的江南女子氣派。杏眼柔和,曇眉姝麗。云冠梳髻,靜婉花顏。麝蘭春靨觀可親,唇綻洛殷顰顰笑。反綰云髻上只戴了兩只鎏金點翠鳳凰,并綴了些白玉翡翠流蘇于兩側垂鬢,身上的深青翟紋霞帔羅裙愈將人襯得溫婉動人。只是微弱的病色倒-->>將精氣神略減了一二分。
一個眉目清秀的宮女很快將沏好的茶端了上來。
茶盞一接,一縷淡淡的清香便緩緩而出,沁人心脾。
宋湘寧一口茶還未咽下,又聽得淑妃道:“皇后娘娘真是大度,這等上乘之茶也舍得拿出來賞人。可是呀,娘娘有所不知,這茶呀,也同人一樣有高低貴賤。上乘之茶自是要配上乘之人,如若給了那等低賤之人,可真是暴殄天物了。宋才人,你說是嗎?”
看來淑妃今日是指定要給她難堪了,若不回應兩句,只怕日后在這宮中會變得人人可欺。宋湘寧心中無奈,思量間,卻又聽到了一道聲音。
“淑妃妹妹這話倒是不假,不過這上乘之人有沒有那等福氣,還兩說呢。本宮聽說前些日子躺上皇上去璟元宮看了二皇子,問了些話,竟好半日都沒能答上來。要知道,和二皇子同歲的謝家小公子,可都能背上千字文了呢。”
尋聲望去,是皇后下首的一位麗人。但見那女子頭戴金累絲嵌寶九翚(hui)四鳳冠,耳鑲赤金珠串燈籠珰,頸環鎮寶蝶趕花瓔珞,身著一襲榴紅纏枝紋妝花紗裙。一雙神采飛揚丹鳳眼,通身轉眄(mian)流精富貴姿。華容足過璞瑤,芳灼堪比牡丹。按九兒所,敢如此下淑妃臉面的,應是意貴妃無疑了。
聞,淑妃被氣得不輕,儼然顧不上尊卑,冷笑道:“本宮的二皇子如何,還不勞貴妃費心。”然而隨即,她眸光一轉,譏笑道:“二皇子就算再不濟,也比公主強,不是嗎?貴妃娘娘可要爭氣些,早日誕下個皇子呢。不然這貴妃之位坐不坐得穩,還不一定呢。”
一席話既說得刺耳,又有以下犯上之勢。但意貴妃卻并未惱怒,只淡淡道:“子嗣之事還得看緣分,本宮在此便先承妹妹吉了。”
“時辰不早,本宮也乏了,眾位妹妹便先回宮吧。”皇后發了話。于是,嬪妃們皆起身行禮:“臣妾嬪妾告退。”
出宮門之時,宋湘寧還在心中暗思。明面上看她今日是得了兩位貴人相助得以全身而退,可她心里卻總有不安。
一來淑妃不是個善主,今日如此被下了臉面,日后怕是會記恨于她;二來若是按她這些天所見聞的,皇后娘娘是個良善不喜生事的主兒,方才幫她說話倒也在理;只是這貴妃似乎是個治宮嚴謹不講情面的,肯幫她倒是耐人尋味。況且她之前也從未聽說過貴妃照拂過哪位嬪妃。莫非僅僅是為了下淑妃的臉面?宋湘寧不敢肯定。
至坤寧宮外之時,卻見一乘富麗的漆紅轎輦停在外頭。攆上之人慵懶地倚坐著,其宮女云夏笑著迎了上來:“宋才人,貴妃娘娘邀您明日過去喝茶,不知您可有空?”
宋湘寧含笑應下:“貴妃娘娘盛情難卻,我自當受請。”
“娘娘今日為何要幫宋才人?”在回唐福宮的路上,云夏忍不住問道。
意貴妃安然倚在轎輦上,鳳眸微瞇:“本宮與淑妃一向不合,無論今日本宮幫不幫她,淑妃都是一樣的嫉恨本宮。但今日本宮既幫了她,于她而,自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云夏依舊不解:“可娘娘為何偏就看中了她呢?何況宋才人還未必領您的情呢。”
意貴妃唇角輕挑:“云夏,做事不要一味的圖著回報。世態萬千,難道事事都有回應?她領情又如何,不領情又如何?當年你們隨本宮從西梁嫁來此地,可曾見過本宮依附過誰?”
云夏想起當年在東宮過的日子,不由嘆了口氣:“娘娘若真有人幫扶著,當初也不會受那些委屈。”
說話間,轎輦已至唐福宮。云夏扶著意貴妃下了轎輦,又聽她道:“上月皇帝龍顏大悅,屢宿淑妃宮中,你可知為何?”
云夏猶疑片刻,不敢肯定:“奴婢聽聞,是淑妃的父兄在北海立下了戰功?”
意貴妃點頭:“不錯,令氏父子大敗北海敕(chi)勒一族,立下大功。皇上雖未在本宮面前提及,卻不難看出他心底的歡愉。況且,皇上冊封令將軍為鎮北大將軍的事舉朝皆知。看淑妃那跋扈之狀,怕是夢里早就拿了鳳印,執掌六宮了。”
云夏見狀寬慰她道:“娘娘也別憂心,令氏一族再顯赫,也是為人臣子。娘娘您可是西梁的公主,是王室,自然是遠在淑妃之上的。”
附:
翚:1.形容振翅疾飛的樣子。2.古書上指一種長著五色羽毛的野雞。
眄(mian):這里取“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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