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如刀,刮過隘口前那片嶙峋的亂石堆。
十名西山大營最精銳的斥候,正沉默地執行著一道足以顛覆他們所有戰斗認知的命令。
他們解下腰間那柄早已飲血無數的佩刀,卸下背后那張能洞穿百步之外鐵甲的角弓,將一囊囊尚帶著余溫的牲畜血,毫不吝惜地潑灑在自己與同袍的戰甲之上。
濃重的血腥味混雜著泥土的腥氣,在這片死寂的黎明里彌漫開來,刺鼻,而詭異。
這些習慣了在黑暗中狩獵的餓狼,正親手拔掉自己的獠牙與利爪。
副將李謙那張素來寫滿了服從的臉上,此刻第一次,浮現出了一種混雜著驚駭與不解的凝重。
他看著那十名最驍勇的袍澤,像一群待宰的羔羊般,任由那黏稠的血污將他們精良的甲胄染成一片觸目驚心的暗紅,他心中的不安,終于壓倒了對周立的敬畏。
他猛地一催馬,沖到周立身側,那聲音因極度的壓抑而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都尉!此舉……無異于自斷臂膀!”
周立沒有回頭,他那雙銳利得如同鷹隼的眸子,依舊平靜地注視著隘口深處那片變幻莫測的晨霧。
李謙的心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他再次上前一步,幾乎與周立的馬頭并齊,聲音里已然帶上了一絲無法掩飾的焦灼。
“將我軍最精銳的斥候,手無寸鐵地置于敵前!這……這是將他們活生生地送入死地!在戰術上,根本是不可理喻的!”
他這番話,如同一塊巨石,狠狠地砸進了這片壓抑的死水潭中。
周圍的幾名什長也紛紛投來憂慮的目光,他們可以理解偽造戰場,卻無法理解為何要讓活生生的袍澤,去充當毫無反抗之力的誘餌。
李謙見周立依舊不為所動,心中的恐懼愈發濃重,他指著那十名已經準備就緒、眼神中卻帶著一絲赴死般茫然的斥候,嘶啞地指出了這計劃中最致命的破綻!
“一旦張莽那支部隊提前抵達!這十名兄弟,將毫無生還的可能!整個計劃,會因這致命的開場,徹底崩盤!”
面對部下那幾乎要凝成實質的質疑,周立終于緩緩地,緩緩地轉過頭。
他沒有解釋。
他只是用一種冰冷而確信的、不帶半分感情的語調,反問道:“誰告訴你,他們是誘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