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隊轉向,走小路。”
周立的聲音不高,不急,像一塊冰冷的石頭,沉甸甸地砸進了這片死一般寂靜的黎明里。
五十名精銳親兵勒馬的動作整齊劃一,馬蹄踏碎寒霜的脆響之后,便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沒有人動,沒有人應答。
只有戰馬噴出的白色熱氣,與騎士們盔甲上凝結的寒霜,在這片灰敗的荒野上,構成了一幅靜止的、充滿了無形張力的畫卷。
“此舉……與孫將軍的密封手令,截然相悖!”
“軍法如山,擅改軍令,形同叛亂!”
“叛亂”二字,如同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每個人的心上!
隊伍中響起一片細碎的、兵刃與甲胄摩擦的聲響,氣氛瞬間凝固到了冰點。
所有士兵的目光,都像淬了冰的鋼針,齊刷刷地聚焦在了他們年輕的都尉身上。
忠誠與軍紀的沖突,在這一刻,達到了。
一場嘩變,似乎一觸即發。
李謙看著周立那張平靜得不起半分波瀾的臉,心中的焦灼愈發濃重。
他再次上前一步,幾乎與周立的馬頭并齊。
“都尉,軍令或有蹊蹺,但軍人之天職,便是服從!”他嘶啞地勸道,“若因我等擅自改道,致使刺客逃脫……整個隊伍,都將萬劫不復!”
與此同時,在另一條寬闊的官道上,一支看似尋常的儀仗隊,正不疾不徐地前行。
領隊的張莽,那張猙獰的刀疤臉隱藏在風帽的陰影之下,只有那雙銅鈴般的眼睛,燃燒著非人的狂熱。
他看似隨意地撥弄著馬鞍上懸掛的裝飾,實則,是在反復確認懷中那只用油布包裹的、封裝著偽造密信的特制口袋。
他湊到一名心腹死士耳邊,那聲音,沙啞,干澀,如同兩塊粗糙的鹽塊在摩擦。
“都給老子記清楚了!咱們不是去殺人,是去凈化!是替天行道!”
“京城里那幫腦滿腸肥的國賊,就是咱們登神的祭品!”
那名死士麻木地點了點頭,平靜的偽裝之下,是早已被點燃的、足以將整個天下都燒成灰燼的邪火。
三岔路口,寒風如刀。
面對一觸即發的內部危機,周立卻異常冷靜。
他沒有斥責,甚至沒有看李謙一眼。
他只是翻身下馬。
“下馬。”
兩個字,不帶半分感情,卻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嚴。
李謙一愣,只能咬著牙,跟著下了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