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被王御醫視作最后希望的靈丹,如一滴甘露,悄無聲息地融入了上駟院最高長官那早已干裂的口中。
奇跡,發生了。
原本因極度恐懼而癲狂抽搐的長官,竟真的,迅速平靜了下來。
他那不受控制劇烈抽搐的四肢,緩緩放松;那雙因驚恐而瞪得滾圓的眼睛,也慢慢合上,隨即又睜開。
王御醫那顆早已懸在嗓子眼的心,“撲通”一聲,重重落回了胸腔。
他長長地,吐出了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整個人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癱坐在冰冷的泥土里。
可這份劫后余生的慶幸,僅僅持續了不到三息。
一股比死亡更深沉的寒意,毫無征兆地,自他尾椎骨升起,瞬間便凍結了他四肢百骸的血液!
長官,是平靜了。
可那是一種毫無生氣的、死物般的平靜。
他靜靜地躺在墳中,雙眼圓睜,瞳孔里卻沒有半分焦距,仿佛兩顆被擦拭得锃光瓦亮的玻璃珠,空洞地,倒映著天際那輪慘白的孤月。
他的呼吸平穩,胸膛規律地起伏,可那張臉上,卻再無半分屬于活人的情緒。
沒有恐懼,沒有癲狂,更沒有半分得救后的慶幸。
他就像一尊剛剛才從窯里燒出來的、制作得無比精美的瓷偶,栩栩如生,卻了無魂魄。
“長……長官?”王御醫試探著,輕聲呼喚。
那具軀體,毫無反應。
王御醫身為醫者的本能,瞬間壓倒了對神鬼的敬畏!
他連滾帶爬地撲上前,那雙布滿了老繭、曾為無數王公貴胄懸絲診脈的手,此刻卻因極度的驚惶而劇烈顫抖!
他一把扣住長官的手腕,兩根手指死死按住寸口。
脈象平穩,沉穩有力,甚至比三天前還要康健幾分!
可那脈搏的跳動,卻帶著一種機器般的、不帶半分情感波動的死板節律!
王御醫的心,猛地一沉!
他不死心,又顫抖著,掰開長官的眼皮,將那盞早已被夜風吹得幾欲熄滅的風燈,湊到眼前。
燈光之下,那雙空洞的瞳孔,對光亮的刺激,竟無半分收縮!
王御醫的醫術,他那浸淫了一輩子、早已融入骨血的驕傲,在這一刻,顯得無比蒼白,無比可笑!
他從懷中那只早已磨得包漿的皮囊里,取出一排長短不一的銀針,沒有半分猶豫,便將一根三寸長的毫針,精準無比地,刺入了長官眉心主掌神識的人中穴!
捻、轉、提、插!
若是尋常人,早已被這股強烈的刺激疼得跳將起來!
可眼前的長官,卻依舊如一尊木雕,連眉毛都未曾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