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屏退左右,整個空間內,只剩下她,與那個被綁在椅上,依舊帶著詭異微笑的追蹤者。
她無視對方那近乎于憐憫的嘲弄眼神,緩步走到他的面前。
那句口令,古怪,而拗口,不似人,倒更像是一段毫無邏輯的夢囈。
預想中的崩潰,并未發生。
那名追蹤者臉上的嘲弄之色,反而更濃。
他喉嚨里發出一陣沙啞的、如同破舊風箱般的低笑,仿佛在聽一個他此生聽過的、最拙劣的笑話。
他試圖用這種心理上的反制,來動搖眼前這個看似纖弱,實則心有山川雷霆的女子的信心。
“黔驢技窮了么?”追蹤者的聲音里,充滿了對江湖術士的輕蔑,“用這種街頭神棍的把戲來對付我?你背后那個人,看來,也不過如此。”
然而,薛寶釵對他的反應視若無睹。
她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溫潤的眸子,此刻清亮得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沒有半分波瀾。
她只是靜靜地,用同樣的語調,又重復了一遍那句口令。
這一次,追蹤者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的瞳孔,在那昏黃的燈光下,驟然收縮,縮成了一個極其危險的、針尖般大小的黑點。
一滴冷汗,毫無征兆地,自他那早已被血污覆蓋的額角,緩緩滑落。
他試圖繼續控制自己臉上的表情,維持那份屬于懸鏡司死士的驕傲。
可他的嘴角,卻不受控制地,開始劇烈地抽搐。
那句口令,從來就不是審訊的鑰匙。
它是一道植入在靈魂最深處的、用以摧毀整個心智程序的……最終指令。
追蹤者那引以為傲的、用無數次血腥試煉鑄就的鋼鐵意志,開始與那道被強行喚醒的、代表著絕對服從與自我毀滅的底層指令,發生了一場慘烈無比的內戰。
他眼中的嘲弄,在頃刻間褪得干干凈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源于靈魂深處的、足以將他徹底撕碎的巨大恐懼!
他不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