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要看的,是她薛寶釵這個人,究竟值多少價碼。
黑暗中,那沙啞的聲音不再響起,只剩下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沉默,比任何語都更具壓迫感,像一只無形的大手,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喉嚨,等待著她崩潰,等待著她求饒。
時間,一息一息地流逝。
就在鶯兒在岸上早已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就在那黑暗中的鬼魅即將失去所有耐心的時刻。
在長久的、幾乎凝固了空氣的壓迫之后,薛寶釵并未如他預料的那般開口辯解,更沒有流露出半分恐懼與求饒。
她反而發出了一聲輕笑。
那笑聲,清冷,而穩定,如同一塊冰,悄無聲息地落入了這鍋早已因恐懼而滾沸的開水之中,瞬間將所有的喧囂與燥熱,都凍結成了虛無。
“你又錯了。”
在絕對的黑暗中,她用一種清晰得近乎殘忍的語調,緩緩開口。
“我并非代表賈瑯,前來求助。”
她頓了頓,那冰冷的后半句話,如同一道九天驚雷,轟然劈開了這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我是代表未來的財富與權勢,來對你這盤踞在陰溝里的‘船幫’,進行一次徹底的收購。”
黑暗中的呼吸,猛地一滯!
薛寶釵根本不給他任何反應之機,她那清冷的聲音,已然再次響起,字字如刀,句句誅心!
“你空有瓜州渡的武力,卻無合法的身份,終究不過是朝廷豢養的鷹犬,是那些王公貴族手中隨時可以丟棄的玩物。今日他們用你,明日便可棄你。待到天下太平,第一個要被清剿的,便是你們這些見不得光的魑魅魍魎!”
她踱步上前,仿佛那片黑暗,已然成了她的主場。
“而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一個建立覆蓋南北、壟斷漕運的合法商行的機會。一個將你們所有見不得光的黑色收入,都洗得比雪還白的機會。一個讓你們所有兄弟,都能脫去匪皮,穿上錦衣,登堂入室,光宗耀祖的機會!”
這番宏偉的藍圖,如同一柄看不見的巨錘,狠狠地砸下,徹底擊中了黑暗中那顆潛藏著巨大野心的心臟!
黑暗中的聲音,沉默了。
許久,許久。
“啪嗒。”
一盞昏黃的油燈,被點亮了。
燈光下,露出的并非什么兇神惡煞的江湖梟雄,而是一張出乎意料的、文士般蒼白的臉。
那人約莫三十許,一襲半舊的青衫,眼神銳利如鷹,此刻,那雙鷹隼般的眸子里,正閃爍著混雜著震驚與被徹底點燃的野心。
他承認,他被眼前這個女人的膽識與遠見,徹底折服了。
“說下去。”
船鬼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真正的凝重。
他將一份沾著暗紅色指印的黑布契約,緩緩推到了薛寶釵的面前,那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決斷。
“想談未來,先立投名狀。”
“簽了它,你就是我船幫的二當家。不簽,這江底,就是你的家。”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