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樓內所有的目光,無論是二樓雅間里那些各方探子或驚或疑的審視,還是一樓大堂中那些剛剛才見證了惡霸下跪、此刻噤若寒蟬的江湖草莽,都如同一根根無形的絲線,瞬間聚焦在了那個端坐于窗邊、儀態萬方的少女身上。
沖突,已然觸發。
這不再是憑借一枚令牌便可鎮壓的場面。
這是一場對智慧與膽識的無形考驗。
答錯了,前功盡棄,甚至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丫鬟鶯兒早已嚇得面無人色,她那雙緊緊攥著衣角的手,指節都已發白。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有形的冰塊,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對抗,在無聲中加碼。
那老船夫說完,便垂手侍立,看似恭敬,實則如一尊風干了的石像。
他渾濁的雙眼低垂,不看任何人,可他那沉默的姿態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不容拒絕的壓力,迫使著薛寶釵,必須立刻給出答案。
暗潮之下,薛寶釵的心,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速運轉。
她終于明白了。
賈瑯給予的令牌,僅僅是一塊敲門磚。
它能證明她的身份,能讓她免于被那些不入流的豺狗撕碎。
可門后的世界,有另一套截然不同的、更加血腥殘酷的規則。
此刻,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將被眼前這個看似枯槁的老人,一字不差地傳遞給那位隱于幕后的“船鬼”,作為評判她是否有資格入局的唯一依據。
時間,一息一息地流逝。
樓內,死一般的寂靜。
就在鶯兒幾乎要被這令人窒息的壓力徹底壓垮的時刻,在長久的、幾乎凝固了空氣的沉默之后,薛寶釵并未如眾人預料的那般,開口詢問“深潭”在何處,更沒有流露出半分困惑與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