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賈瑯并未大張旗鼓,僅著一身尋常的玄色勁裝,于府門前翻身上馬。
他身后,只跟了兩名同樣作便裝打扮的親衛,那景象,不似新官上任,倒更像是一場隨意的郊游。
“夫君。”
秦可卿親手為他遞上馬鞭,那張絕美的容顏上,滿是揮之不去的憂慮。她為他撫平衣角的褶皺,聲音里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擔憂:“京營之中,盤根錯節,皆是虎狼之輩。您此去,萬事小心。”
賈瑯任由她為自己整理衣衫,那張俊美卻冰冷的臉上,非但沒有半分凝重,反而緩緩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貓捉老鼠般的玩味。
他伸出手,輕輕握住秦可卿那微涼的指尖。
“安心。”
隨即,他看似無意地,對著身后一名親衛頭領,用一種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下達了一道與宴會風馬牛不相及的密令。
親衛頭領眼中精光一閃,無聲地一抱拳,便悄然隱入了府邸側翼的陰影之中。
賈瑯這才一抖韁繩,策馬而去。
那三騎絕塵的背影,在神京清晨的薄霧里,顯得格外單薄,也格外孤勇。
京營大寨,設于城郊。
校武場一側的偏廳內,早已是酒肉飄香,人聲鼎沸。
以京營副統領丘鎮為首的一眾勛貴將領,早已等候多時。
他們一個個身著便服,看似其樂融融,可那眉眼官司之間,卻盡是冰冷的、早已演練了千百遍的默契。
賈瑯緩步而入。
“哎呀!瑯侯爺,可算是把您給盼來了!”
身形魁梧、滿臉虬髯的丘鎮第一個起身相迎,那洪亮的笑聲里,透著一股子虛偽的熱情。
他大步上前,重重地拍了拍賈瑯的肩膀,那力道,足以讓尋常文官一個趔趄。
賈瑯卻紋絲不動,只是平靜地掃了他一眼。
“丘將軍客氣。”
宴席之上,推杯換盞,氣氛熱烈。
眾人語間不斷暗示著京營的“老規矩”,從糧草的發放到兵丁的操練,樁樁件件,都透著一股子外人插不進手的、盤根錯節的排外之意。
酒過三巡,丘鎮終于圖窮匕見。
他將杯中那辛辣的燒刀子一飲而盡,重重地將酒杯頓在桌案之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
廳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賈副統領,”丘鎮腆著個酒色過度的肚腩,斜倚在主位之上,那雙總是帶著幾分醉意的眼睛里,此刻卻是一片冰冷的、看穿了一切的清明,“您新官上任,按咱們京營的規矩,當先熟悉軍務。只是……”
他拖長了語調,那聲音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倨傲與譏諷。
“只是,這查賬、調兵等一應事宜,皆需主帥手令。不巧,咱們主帥近日偶感風寒,正在府中靜養,怕是三五個月都好不了。”
他頓了頓,那冰冷的后半句話,如同一柄無形的枷鎖,死死地扣在了賈瑯的頭上。
“所以,這段時日,怕是只能委屈您,先做個清閑的甩手掌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