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黛玉落筆的瞬間,那股由她母親遺志所帶來的、莊嚴而決絕的氣氛,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無情地撕裂。
一名寧府心腹侍衛疾步入內,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了一份用火漆密封的緊急密函。
他身上帶著一股子夜露的寒氣與金戈鐵馬的肅殺,瞬間沖散了書房內剛剛才建立起來的、脆弱的新秩序。
秦可卿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識地向賈瑯身邊靠了靠。
剛剛才從那場家族崩塌的噩夢中稍稍緩過一口氣的賈政,更是面無人色,那雙本已黯淡無光的眼睛里,再次被一片深不見底的恐懼所籠罩。
賈瑯并未語,只是平靜地接過那份密函。
他沒有尋找裁紙刀,而是用指甲在那火漆的邊緣,以一種奇特而精準的韻律,輕輕劃過。
那看似堅固的封印,竟悄無聲息地,裂開了一道整齊的切口。
他抽出信紙,一目十行。
那張總是古井無波的俊美臉龐上,看不出半分情緒,可書房內的空氣,卻隨著他目光的移動,一寸寸地,凝固成冰。
密函上的內容,如晴天霹靂。
皇帝疑了。
因喪子之痛而愈發深沉的帝王猜忌,如同一只無形的、冰冷的龍爪,已然悄無聲息地,扼住了賈府的咽喉。
賈瑯將賈寶玉送入軍營之舉,在這位多疑君王的眼中,竟被解讀為在四皇子倒臺之后,賈府急于在軍中安插新的棋子,有染指兵權之嫌!
警訊明確指出,皇帝已派出緹騎暗中監視。
明日卯時,榮寧二府與京郊大營的交接,將是一場決定賈氏一族生死的最終考驗。
任何遲疑,任何優待,都將被視為抗旨謀逆。
“不……不……”
賈政雖未看到信中內容,可他從賈瑯那愈發冰冷的眼神與侍衛那凝重的神情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他那顆剛剛才落回肚子的心,瞬間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攫住!
他“撲通”一聲,雙膝一軟,整個人便如一灘爛泥般,癱倒在地!
他終于明白,自己這個早已腐朽的家族,已然在懸崖的邊緣,搖搖欲墜。
“瑯兒!我的好侄兒!”他顧不上任何體面,連滾帶爬地撲到賈瑯腳下,那聲音嘶啞,充滿了被徹底碾碎后的哀求,“無論如何……無論如何要保住你寶玉兄弟的性命啊!他……他可是咱們榮府唯一的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