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忘塵居茶館后巷那條僻靜的巷子,浸泡得冰冷而死寂。
閣樓之上,魏城的心腹暗哨死死屏住呼吸,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賣花的小女孩,將那只濕漉漉的小手從舊水桶中抽出,那枚被蠟封得嚴嚴實實的竹管,在月光下泛著微光,被她不著痕跡地藏入了花籃最底層的夾層。
成了!
暗哨心中狂喜,幾乎是本能地,便要對著下方待命的同伴,打出那個早已演練了千百遍的“收網”手勢!
就在此時!
一道更加急促的、來自寧國府的傳令兵,如一道青煙,悄無聲息地滑入了他的藏身之處,將一枚冰冷的令牌,按在了他那即將抬起的手腕之上。
令牌之上,只有一個字。
“等。”
暗哨的心,瞬間沉入了谷底。
他不敢有半分遲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小女孩提著破舊的花籃,如一只融入了夜色的小小野貓,一蹦一跳地,消失在了巷子的盡頭。
半個時辰后,寧國府的書房內,氣氛凝重得仿佛一塊鉛。
“侯爺!”
軍器監少監魏城再也按捺不住,那張本就沒什么血色的胖臉,此刻因極度的焦急而漲得通紅!
他重重地一跺腳,那聲音里充滿了對錯失良機的扼腕與不解!
“為何不動手?那女孩不過七八歲,我的人只需一個照面,便能將其神不知鬼不覺地拿下!人證物證俱在,順藤摸瓜,不怕那陳松不開口!”
賈瑯沒有回答。
他只是平靜地,將一杯剛剛沏好的熱茶,推到了魏城的面前。
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沒有半分波瀾,仿佛魏城口中那足以掀翻整個兵部的驚天線索,不過是一場無傷大雅的孩童游戲。
“魏城,”賈瑯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淬了冰的手術刀,無情地剖開了魏城那簡單粗暴的思維,“抓一個信使,只會讓整張網,瞬間沉入水底,再也找不到半分蹤跡。”
他頓了頓,那雙眼睛亮得駭人。
“我要的,不是掐斷這條線。而是要在這條線上,搭上我自己的耳朵。”
魏城一愣,滿臉茫然。
就在此時,負責跟蹤的暗哨傳回了第一份急報。
那賣花女孩,展現出了與她年齡完全不符的專業素養。
她沒有走任何一條直路,而是在城南那如同蛛網般密布的巷弄里,七拐八繞。
她時而混入看完夜戲的擁擠人潮,時而又鉆入只有孩童才能勉強通過的窄巷,數次利用視線的死角,檢驗身后有無尾巴。
魏城的斥候,皆是軍中好手,可在這等復雜的市井環境之中,數次險些跟丟!
“侯爺!”魏城看著信報,額角的冷汗瞬間便下來了,“不行!這樣下去,必然會跟丟!此女如此狡猾,絕非尋常信使,必須立刻采取非常手段!”
賈瑯卻仿佛沒有聽到,他只是緩緩起身,走到了書房那副巨大的京城輿圖之前。
他的權謀人心詞條,悄然發動。
一瞬間,那張平面的地圖,在他眼中化作了一道道立體的、代表著金錢與權力流動的暗紅色脈絡。
陳松偽造軍賬,其核心目的只有一個――掩蓋巨大的資金虧空。
那么,這份情報的最終流向,必然與大宗錢款的秘密交割有關。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劃過,最終,重重地,落在了南城一處用朱砂密密麻麻標注著數十家商號的區域。
京城最大的銷金窟dd票號一條街。
“不必慌張。”賈瑯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洞悉全局的絕對自信,“她最終,一定會去那里。”
魏城看著賈瑯那篤定的神情,心中的焦躁雖未減半分,卻也只能強行按捺,將一道道命令發出,重新布網。
又過了半個時辰。
就在魏城幾乎要失去所有信心,以為那女孩早已金蟬脫殼之際。
驚天的反轉,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