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
老皇帝依舊佝僂著背,在一堆高如小山的奏章中朱筆批閱。
殿內的龍涎香,似乎也無法沖淡他眉宇間那股化不開的疲憊與猜忌。
戴權如一道無聲的影子,悄然滑入,跪倒在地。
“萬歲爺。”
他將那份西山傳回的密報,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
老皇帝沒有立刻去看,只是用那雙渾濁的眼睛,靜靜地看著自己這位侍奉了幾十年的家奴。
戴權并未將此事解讀為一次失利。
他將頭顱深深地埋下,聲音里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因大功即將告成而壓抑不住的激動。
“萬歲爺,魚兒……開始拼命掙扎了。”
他將自己的推斷和盤托出,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鑰匙,精準地打開了老皇帝心中那一把把早已生銹的鎖。
“奴才斗膽猜測,這張牧背后之人,已然察覺到我們對甄家的調查,故而狗急跳墻,欲行險招,讓張牧改口或是自盡,以圖斷尾求生!”
“此事,恰恰證明了奴才此前的方向,完全正確!”
戴權猛地抬頭,那雙總是笑瞇瞇的眼睛里,此刻已是一片凜然的殺機。
“為防夜長夢多,奴才懇請萬歲爺恩準,立刻調動京中力量,對甄家在京城的幾處產業與相關人員,進行突擊查抄與控制!”
“以雷霆之勢,先斷其爪牙,亂其陣腳!讓他們自顧不暇,再也無法遙控指揮!”
“屆時,這張牧……便是一條斷了線的風箏,再也掀不起半點風浪了!”
這番話,擲地有聲。
將一場本該是防守失利的被動局面,完美地包裝成了一次主動出擊、擴大戰果的絕佳良機!
老皇帝聽完,沒有說話。
御書房內,再次陷入了那種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那支朱筆的筆尖,在奏章上,無聲地,留下一個鮮紅的墨點。
許久。
許久。
就在戴權幾乎要被這沉重的寂靜壓垮之時,老皇帝緩緩地,點了點頭。
他沒有說一個字。
只是從龍案一角,那只象征著特許權力的盤龍金匣中,取出了一枚沉甸甸的、刻著“如朕親臨”的金牌。
隨手,拋了過去。
“叮――”
金牌在冰冷的金磚上彈跳了一下,發出一聲清脆悅耳,卻又充滿了無上權威的聲響,最終,恰到好處地,停在了戴權的面前。
戴權手握金牌,只覺得那冰涼的觸感,滾燙得幾乎要將他的掌心都燒穿。
他重重叩首,轉身,如一道離弦之箭,退出了御書房。
當他那枯瘦的身影重新融入殿外的黑暗時,那雙總是笑瞇瞇的眼睛里,已是殺意凜然。
一場由他親自指揮,卻又完全服務于賈瑯新指令的滔天風暴,即將在神京城,轟然掀起。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