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險些從她那因緊張而變得冰涼的指尖滑落。
賈瑯的臉上,卻依舊沒有半分波瀾。
他甚至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棋局,看著那條被白子圍困已久的黑龍,緩緩地,伸出一根手指,將一枚黑子,輕輕地,落在了棋盤的天元之位。
“啪。”
一聲清脆的落子聲,像一聲遙遠的喪鐘。
滿盤白子,瞬間氣絕。
整場棋局,就此鎖死。
賈瑯這才抬起頭,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撇了撇浮沫,仿佛京城那即將到來的滔天風雨,亦不過是他這盤棋上,一步早已算定的閑棋。
皇宮大內,御書房。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陳年書卷與龍涎香混合的、令人敬畏的味道。
須發皆白的老皇帝,正佝僂著背,在一堆高如小山的奏章中,朱筆批閱。
殿外,四皇子未經通傳,以軍情十萬火急為由,硬生生闖到了殿前。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那張總是帶著幾分傲慢與算計的臉上,此刻竟寫滿了悲憤與忠貞。
他高高捧起那個加了三道火漆的紫檀木密匣,聲音嘶啞,字字泣血。
“父皇!兒臣有罪!兒臣治軍不嚴,竟讓宵小之徒滲透京畿要地,意圖染指兵權,圖謀不軌!請父皇降罪!”
老皇帝批閱奏章的朱筆,停住了。
他緩緩地,緩緩地抬起頭,那雙渾濁得看不出喜怒的眼睛,靜靜地落在了自己這個最是心狠手辣的兒子身上。
四皇子打開密匣,將那枚碎了一角的龍紋玉佩,連同魏桐的密報,一并呈上。
“此物,乃是從西郊大營一名潛伏多年的奸細身上搜出!人證物證俱在!求父皇明鑒!”
老皇帝沒有說話。
他只是伸出一只布滿老年斑、卻依舊穩定有力的手,拈起了那枚玉佩。
他渾濁的雙眼,靜靜地看著玉佩上那個熟悉的龍紋標記,臉上沒有半分表情。
整個御書房的氣氛,在這一瞬間,壓抑到了極點。
老皇帝的沉默,比雷霆之怒,更讓四皇子心驚肉跳。
他跪在冰冷的金磚上,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
良久。
老皇帝將那枚玉佩,緩緩地,放在了面前的龍案之上,發出一聲極其微小,卻又無比沉重的輕響。
他沒有對四皇子說一個字,只是對身旁那位侍立了幾十年、同樣面無表情的總管太監,用一種不帶絲毫感情的語調,下達了命令。
“傳朕旨意。”
“召太子,即刻覲見。”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