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門口如臨大敵的突擊隊員,看著那些黑屏后又勉強恢復的攝像頭,仿佛透過它們,看到了指揮車里的周峰和林薇。
合成女聲再次響起,依舊是毫無波瀾的語調:
**“追影者,恭喜你們。你們成功定位并觸發了‘星圖’的自毀協議。”**
**“但影子,無處不在。”**
**“再見。”**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個年輕男子眼中的最后一點微光熄滅了,他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徹底癱軟在椅子上,失去了所有生機。與此同時,房間內所有的全息屏幕瞬間暗滅,圓柱形操作臺的幽藍光芒也如同被吹熄的蠟燭般驟然消失。整個核心運維室,陷入了一片死寂和黑暗。
只有應急燈慘白的光芒,勾勒出這如同科幻噩夢場景的輪廓。
“報告……目標……失去生命體征。所有系統……徹底宕機。數據……無法恢復。”通訊器里傳來現場隊員有些失真的匯報,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
指揮車里,一片死寂。
他們抓住了巢穴,卻只找到一具空殼和一堆自我銷毀的機器。“渡鴉”的核心,如同真正的幽靈,在他們眼前消散了。那句“影子,無處不在”,像是一個最終的嘲弄。
王警官一拳砸在控制臺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的臉上寫滿了不甘和挫敗。
周峰怔怔地看著屏幕上那片黑暗,以及那個失去生命的年輕面孔。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虛無。他們拼盡全力,似乎摧毀了對方的一個據點,但那個龐大的、無形的陰影,真的消失了嗎?還是僅僅換了一個地方,繼續它那冰冷而高效的“運行”?
林薇靠在他身上,低聲啜泣起來,是解脫,也是劫后余生的巨大虛脫。
幾個月后,生活似乎真的恢復了平靜。再也沒有詭異的電話,沒有監控下的身影,沒有屏幕上的死亡宣告。“星圖數據”事件被嚴格保密,對外只宣稱是一次成功的反恐演練。周峰和林薇搬回了家,慢慢嘗試著修復被那段經歷撕裂的正常生活。
周峰依舊會參加社區反詐宣傳,但他講述的重點,不再僅僅是具體的騙術,更多了一種對數據時代隱匿風險的警示。他變得比以前更加沉默,也更加堅韌。
一天傍晚,他下班回家,在小區門口,看到一個穿著快遞員制服、戴著口罩的年輕人,正低頭看著手機,似乎在看導航。當周峰經過時,那人抬起頭,似乎是隨意地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雙很普通的眼睛。
但就在目光交匯的剎那,周峰的心臟猛地、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那雙眼睛里,沒有任何情緒,沒有好奇,沒有友善,也沒有惡意。只有一種……純粹的、觀察般的冷靜。
就像他第一次,在門鈴監控里看到的那雙眼睛。
年輕人很快低下頭,騎上電動車離開了,匯入車流,消失不見。
周峰站在原地,晚風吹拂著他的頭發,帶著初夏的暖意,他卻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是錯覺嗎?還是……
他抬起頭,望向城市上空。夕陽的余暉將云層染成絢爛的金紅色,摩天大樓的玻璃幕墻反射著耀眼的光芒。在這片繁華與光明之下,數據依舊在無聲地奔流,連接著每一個人,也隱藏著無數不為人知的角落。
影子,真的消失了嗎?
或許,它從未離開。它只是融入了更深的背景噪音里,等待著下一次,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與某個不幸的“節點”,再次交匯。
周峰深吸一口氣,收回目光,轉身,堅定地走向家的方向。
他知道,vigilance(警惕),將是他余生無法卸下的鎧甲。
而追影之路,或許,永無終點。(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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