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的七日(一)
林晚站在客廳中央,感覺自己像一枚被遺忘在抽屜深處的紐扣,無關緊要,黯淡無光。
三天了。這種什么都不想做的狀態已經持續了整整三天。
早晨七點,鬧鐘準時響起。她伸手按掉,然后繼續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那道細微的裂縫。裂縫像一張扭曲的嘴,嘲笑著她的無所作為。
廚房里傳來丈夫陳航準備早餐的聲響——微波爐的叮咚聲,咖啡機的嗡鳴,櫥柜開合的碰撞。這些聲音曾經構成她心中“家”的交響樂,如今卻像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遙遠。
“晚晚,不起來嗎?”陳航探頭進來,手里還拿著鍋鏟。
“再躺會兒。”她說,聲音干澀。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關上了門。腳步聲漸遠。
林晚翻了個身,看著枕頭上自己躺出的凹痕。結婚三年,她的生活也像這樣,被習慣和常規壓出了一個固定的形狀。
最可怕的是,她連改變這個形狀的欲望都沒有了。
衣柜里掛著上周買的連衣裙,標簽還沒拆。那是她曾經最喜歡的霧霾藍,可現在連試穿的沖動都消失了。墻角放著她珍愛的鉤織籃,五顏六色的毛線整齊地卷好,等待一雙賦予它們形態的手——但那雙手如今只愿意縮在睡衣口袋里。
她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要。這種虛無感像潮水一樣漫過她的腳踝、腰際、胸口,最終淹沒了頭頂。
陳航再次推門進來,這次手里端著早餐托盤。
“你得吃點東西。”他把托盤放在床頭柜上,語氣里有關切,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煩。
林晚坐起來,看著托盤里的煎蛋、吐司和水果。煎蛋的邊緣焦黃,吐司烤得過于干硬,水果切得大小不一。這些都是她曾經會細心糾正的細節,如今卻激不起她心中任何漣漪。
“謝謝。”她說,拿起叉子,機械地開始進食。
陳航站在床邊,欲又止,最終只是嘆了口氣:“我上班去了。你...好好休息。”
門關上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
林晚放下叉子,把托盤推到一邊,重新躺下。睡意全無,只是不想起來。
這種狀態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或許是從一個月前,她無意中在陳航手機里看到那條曖昧信息開始的。那個名叫“小雨”的同事,發來一個可愛的表情包,問“周末的企劃案你做完了嗎”。很普通的一句話,卻出現在周六晚上十一點。
林晚什么也沒問。她不是那種會查丈夫手機、大吵大鬧的女人。她只是默默地把這個發現埋在心里,像埋下一顆不會發芽的種子。
或許更早,是從半年前她因為公司裁員失去工作開始的。曾經忙碌充實的職場生活突然按下暫停鍵,她成了“家庭主婦”——一個她從未想象自己會扮演的角色。
又或者,是從兩年前那個流產的孩子開始的。那是他們婚后的第二年,她懷孕三個月,卻在一個普通的早晨突然出血,失去了那個還未成形的生命。他們很少談論那次流產,仿佛那只是一次意外事故,過去了就結束了。
林晚從床上爬起來,走到窗前。外面陽光很好,鄰居家的孩子在院子里追逐嬉戲。世界一如既往地運轉著,只有她停了下來。
她打開衣柜,看著那條霧霾藍的連衣裙。曾經,這種顏色能讓她心情明亮;曾經,她會為一條裙子搭配相應的鞋子和配飾;曾經,她對生活還有期待和渴望。
現在,她連穿上它的力氣都沒有。
這種無力感不是疲憊,不是倦怠,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東西——一種對存在本身的懷疑。
午飯時間,她依然沒有食欲。冰箱里有各種食材,足夠她做一頓豐盛的午餐。但她只是拿出一盒酸奶,用小勺一點點舀著吃。
手機響了,是母親打來的。林晚沒有接。
她知道母親會說什么——詢問她找到新工作沒有,提醒她別忘了這周末是父親生日,暗示她該考慮要孩子了。那些充滿善意的關心,如今聽起來都像是沉重的負擔。
客廳的角落里,她的鉤織籃靜待著。林晚走過去,拿起一個半成品——一只已經開始的小兔子玩偶,耳朵只完成了一只,另一只還是個線頭。
她曾經多么熱愛鉤織啊。那些五彩的毛線在她手中變成各種形狀,那種創造的快樂讓她覺得自己是有價值的。現在,這種愛好也變得索然無味。
第二天,情況沒有好轉。
陳航開始擔心了。
“要不要去看看醫生?”晚飯時他問,“你是不是抑郁了?”
林晚搖搖頭:“我沒事,只是需要休息。”
“你已經休息三個月了。”陳航輕聲說,隨即又補充道,“我不是在責怪你,只是擔心。”
“我知道。”林晚低頭看著碗里的米飯,一粒粒數著。
第三天,陳航請了假,堅持要帶她出去走走。
“植物園的櫻花開了,你一直想去看的。”他說,試圖喚起她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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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沒有反對,但也沒有興奮。她任由陳航為她換上外出服,梳好頭發,就像照顧一個大型玩偶。
植物園里確實很美,櫻花如云似霞,游人如織。許多家庭在草坪上野餐,孩子們奔跑笑鬧。這本該是令人愉悅的場景,但在林晚眼中,一切都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模糊而遙遠。
“記得我們第一次約會就是來這里嗎?”陳航試圖喚醒她的記憶,“那天也是櫻花季,你穿了一條粉色的裙子,在櫻花樹下笑得很美。”
林晚記得,但那種感覺已經遙遠得像上輩子的事。
在一個轉彎處,他們看見一對年輕情侶在櫻花樹下拍照。女孩擺出各種可愛的姿勢,男孩則耐心地為她尋找最佳角度。兩人眼中都閃著光,那是相愛的人才有的光芒。
林晚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陳航,發現他也在看那對情侶,眼神復雜。
回家路上,兩人都很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