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晚上,陳建國剛灌下一大碗姜湯,手機響了。是陳婷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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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一緊,下意識以為又是催債。深吸一口氣,才接起來。
電話那頭卻是一片嘈雜的忙音,夾雜著女孩子帶著哭腔的、急促的喊聲:“……爸!爸你能聽見嗎?我手機快沒電了……我在市人民醫院……我沒事!不是我!是王萌萌……我室友……她爸爸……她爸爸沒了!”
陳婷的話顛三倒四,破碎不堪,像被狂風撕扯著的紙片。陳建國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猛地站起來:“你別急!慢慢說!在哪?人民醫院?哪個病房?你等著!爸馬上來!”
他撂下電話,手抖得幾乎握不住車鑰匙。李桂蘭嚇壞了,連聲問怎么了。陳建國只來得及吼出一句:“婷婷在醫院!好像出事了!”就沖進了冰冷的雨夜里。
電動車飆得飛快,雨水砸在他臉上,冰冷刺骨。他腦子里閃過無數可怕的念頭。沖到急診大廳,他渾身濕透,像個狼狽的水鬼,抓住一個護士就問。
找到三樓走廊盡頭的那間病房時,陳建國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兒。
陳婷蹲在病房外的墻角,縮成小小的一團,頭深深埋在膝蓋里,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她沒穿平時那些鮮亮的衣服,只套著一件寬大的、看起來舊舊的毛衣,像只被暴雨打落巢穴的雛鳥。
“婷婷!”陳建國沖過去,聲音都在發顫。
陳婷抬起頭,臉上全是縱橫的淚痕,眼睛又紅又腫,手機屏幕漆黑,果然沒電了。她看到父親,嘴巴一癟,更多的眼淚涌出來,猛地撲進他懷里,冰涼的眼淚瞬間浸透了他單薄而濕冷的工裝前襟。
“爸……爸……”她哭得語無倫次,手指死死攥著他的衣服,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萌萌的爸爸……猝死……工地上……下午的事……剛才她媽媽打電話來……哭得……哭得……”
她說不下去了,整個身體都在劇烈地哆嗦。
陳建國僵住了,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他抱著女兒,粗糙的手掌無意識地、一下下拍著她冰冷顫抖的背,目光越過她的頭頂,望向病房里。
那個叫王萌萌的女孩躺在床上,臉色慘白,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像是魂魄都被抽走了。幾個室友圍在旁邊,無聲地流淚,不知所措。
陳婷把臉埋在他胸口,哭聲變成了壓抑的、小動物般的嗚咽,斷斷續續的話語混雜著絕望的熱氣,燙著他的皮膚。
“她爸爸……也是打工的……她說她爸每個月……也給她三千……讓她別省……說家里好……讓她好好學……別想家……”
“她昨天……還跟她爸吵……嫌他啰嗦……管她穿衣服……今天怎么就……”
陳婷的聲音支離破碎,被巨大的恐懼和后怕切割得不成樣子。她抬起淚眼模糊的臉,手指用力得幾乎要掐進陳建國的胳膊里,眼睛里全是崩潰和一種近乎恐懼的清醒。
“爸……你那三千塊錢……是怎么來的……”
她終于問出了這句話。聲音很輕,卻像一顆子彈,精準地擊中了陳建國。
他渾身猛地一顫,抱著女兒的手臂僵硬了。
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濃得嗆人,窗外冬雨敲打著玻璃,啪嗒,啪嗒,像是永無止境的倒計時。慘白的燈光從頭頂瀉下,把父女倆的影子拉得很長,扭曲地投在冰冷的地面上。
陳婷仰著臉,淚水不斷地從那雙年輕卻此刻盛滿驚惶和洞穿痛苦的眼睛里涌出,執拗地、絕望地等待一個答案。她攥著他衣服的手,因為用力,指節泛出青白色。
陳建國張了張嘴,喉嚨被無數滾燙的砂石堵住。他看著女兒那雙突然被殘酷現實撕開所有虛榮屏障、赤裸裸只剩下恐懼和追問的眼睛,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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