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人之福
舅舅的靈堂設在富厚堂正廳,白幡低垂,香煙繚繞。我站在人群中,看著表弟彭毅披麻戴孝,跪在靈前。然而最讓我瞠目的,是他身旁并排跪著的兩個女人——朱文華和王花香。
朱文華我是認得的,彭毅明媒正娶的妻子,此刻正低著頭,默默垂淚。另一邊是王花香,我只在幾年前見過一面,那時她剛為彭毅生下女兒彭英。令我詫異的是,這兩個女人竟并肩跪在一處,偶爾還會低聲交流幾句,仿佛再自然不過。
家祭開始,執事高聲念誦祭文。當讀到“孝媳朱文華、王花香”時,人群中響起一陣細微的騷動。我瞥見幾位長輩皺起眉頭,卻又無可奈何地搖頭。
這詭異的平衡,還要從十一年前說起。
那時彭毅的電腦耗材生意剛有起色,在縣城開了兩家門店。他和朱文華結婚八年,兒子彭俊已經上小學。夫妻倆一直想要個女兒,但計劃生育的風聲正緊,超生不僅要巨額罰款,還可能丟了生意。
“姐,你說這事咋整?”那天彭毅來我家,愁容滿面,“文華做夢都想要個閨女,可現在這政策...”
我給他倒了杯茶:“那就死了這條心吧。俊俊不挺好?好好培養兒子才是正理。”
彭毅抿著嘴,眼神閃爍。現在回想起來,他那時就已經有了盤算。
半年后,突然傳來彭毅和朱文華離婚的消息。我急忙趕去富厚堂,只見朱文華眼睛紅腫,卻看不出太多悲傷。
“怎么回事?好好的離什么婚?”我拉著她的手問。
朱文華勉強笑笑:“感情不和唄。”
我自然不信。彭毅夫婦感情一向很好,怎么可能說離就離?更奇怪的是,離婚后朱文華還住在家里,彭毅也照常回家吃飯睡覺,仿佛那張離婚證只是張廢紙。
又過了三個月,彭毅帶回來一個年輕姑娘,介紹說叫王花香,是店里新來的員工。王花香二十出頭,長相清秀,說話帶著鄉音。彭毅讓她住在二樓客房,說是方便工作。
漸漸地,村里有了風風語。有人說看見彭毅晚上進了王花香的房間,有人說王花香肚子好像大了。我忍不住又去找朱文華,她卻只是淡淡地說:“花香是來幫忙的,別聽外人瞎說。”
第二年春天,王花香果然生了個女兒。彭毅欣喜若狂,取名彭英。更讓我目瞪口呆的是,朱文華居然在醫院忙前忙后地照顧,仿佛那是她自己生的孩子。
滿月酒那天,彭毅大擺筵席。朱文華抱著女嬰接待客人,王花香反而躲在房里休息。賓客們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酒過三巡,彭毅把我拉到一邊,終于說了實話:“姐,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我和文華是假離婚,和花香是假結婚,都是為了這個閨女。”
我驚得說不出話:“你、你這是犯法的!”
彭毅苦笑:“我知道。可是文華太想要個女兒了,花香家里窮,需要錢給她爹治病。各取所需吧。”
“那現在孩子生了,你準備怎么辦?”
“花香答應把孩子給我們帶,她繼續回店里工作。等風聲過了,我和文華就去復婚。”
然而事情并沒有按計劃發展。王花香舍不得女兒,彭毅也似乎舍不得王花香。復婚的事一拖再拖,最后干脆沒人提了。
奇怪的是,朱文華和王花-->>香相處得頗為融洽。她們一個主內,一個主外,共同照顧著彭毅和兩個孩子。王花香叫朱文華“華姐”,朱文華叫王花香“香妹”,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她們是親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