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花開在云端的日子(二)
訂單如雪片般飛來的那個春天,卓瑪在牧區的帳篷外掛起一塊木牌,用藏漢雙語寫著:云端小學。九個牧民孩子盤腿坐在草地上,面前是從縣城舊貨市場淘來的課桌,屏幕上正顯示著北大志愿者老師的笑臉。
卓瑪老師,小男孩次仁舉起皴裂的手,北京離太陽更近嗎?為什么那邊的老師皮膚這么白?
帳篷里爆發出笑聲,驚動了吃草的羊群。
卓瑪沒有想到,更大的挑戰來自山外。七月某天,三輛越野車碾過草甸,車上下來幾個穿西裝的人。為首的男子遞來名片:某知名電商平臺運營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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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同條款密密麻麻,傭金比例抽走了利潤的大半。
那夜卓瑪坐在溪邊,手機不斷震動。廣州的客商愿意預付百萬包銷松茸,上海的投資人想注資千萬打造雪域仙子ip。阿爸憂心忡忡:卓瑪啦,草原的規矩是,牛羊不能吃斷根草。
轉機出現在立秋那天。卓瑪發現合作社的賬目對不上——整整兩百斤蟲草不翼而飛。監控顯示,竟是管賬的老阿叔深夜搬走了貨箱。
我要供孫子讀大學,老阿叔跪在經幡下痛哭,內地的學費比雪山還高...
卓瑪扶起老人,轉身在直播間增設透明賬本欄目。每個訂單的收支明細實時投影在帳篷上,連包裝盒的成本都清晰可查。
財富不該是迷路的羔羊,她對著鏡頭說,而該是認得回家路的牦牛。
暴風雪來得比往年早。十月剛過,大雪封山七十二天。無人機無法起降,快遞徹底中斷。卓瑪每天堅持直播,不再賣貨,只教大家辨認可食用的野草,用古老的牧區醫術防治凍傷。
最艱難時,她帶著孩子們用凍僵的手指在雪地畫格桑花,直播間里有人開始學畫,從海南到哈爾濱,無數朵格桑花在屏幕上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