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護儀拉出一條筆直的線。窗外,放學的孩子們歡笑著跑過,沒人知道這個病房里剛剛發生了什么。張毅站在床邊,突然意識到-->>自己成了孤兒——一個從未感受過父愛,卻依然會為父親流淚的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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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病歷背面
程建國在醫生辦公室簽完字,發現兒子不見了。
醫院監控顯示,家明趁午休溜進了儲物間。當保安破門而入時,他們看見這個二十五歲的年輕人蜷縮在拖把和水桶中間,正用馬克筆在墻上涂鴉。墻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最新一句是我是個錯誤。
別過來!家明揮舞著馬克筆,像揮舞武器,反正你們都覺得我是垃圾!
程建國慢慢走近,突然注意到兒子胳膊上的舊傷疤——那不是一次zisha未遂留下的,而是密密麻麻數十道,最早的可能追溯到青少年時期。這個發現像刀一樣扎進他心里。
家明...他伸出手,又停在半空,不確定是否有資格觸碰兒子。
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游戲嗎?家明突然平靜下來,因為那里失敗沒關系...可以重來...他的聲音低下去,現實里...我連失敗的機會都沒有...你們早就用錢擺平了一切...
程建國想起醫生的話:要重建兒子的自我價值感,必須讓他體驗真實的成就。他蹲下身,與兒子平視:明天起,你愿意...幫醫院花園除草嗎?沒有報酬,就是...勞動。
家明警惕地看著他:你又在耍什么花樣?
沒有花樣。程建國摘下腕表——他最后一件值錢東西,我用這個換你一次嘗試的機會。
家明盯著父親空蕩蕩的手腕,那里常年戴表的皮膚比其他部位蒼白。他突然抓起一旁的抹布,狠狠擦墻上的字跡,直到手指磨出血痕。
就一天。他最終妥協,別指望我感激你。
與此同時,張毅正在整理父親的遺物。在縣醫院的檔案袋里,他發現父親偷偷保存的所有關于他的剪報——小學奧數三等獎、中考狀元報道、大學科研成果...甚至還有他在《自然》雜志發表的論文首頁復印件,雖然老人顯然看不懂英文。
病歷背面,父親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字:我兒有出息,老子沒臉見你。
張毅把臉埋進這沓發黃的紙頁,聞到了劣質白酒和悔恨的氣息。護士長敲門進來,遞給他一個信封:你父親住院時托我保管的。
里面是一張存折——余額56,318.72元,每月定期存入800-1500元不等,持續了整整十年。最后一筆交易是三個月前,取出五萬元交給他交住院押金。
張毅想起父親這些年佝僂著背在建筑工地看大門的樣子,想起每次回家要錢時老人的咒罵...原來那些暴戾背后,藏著這樣一個笨拙的儲蓄計劃。
他拿起筆,在父親那行字下面寫道:我原諒你,爸爸。然后把存折放回信封,塞進裝論文的文件夾。這筆染著血汗和愧疚的錢,他會用來建立一個助學金,幫助那些像他當年一樣掙扎的孩子。
第十七章除草與微分方程
梅雨季節的清晨,程家明戴著橡膠手套站在醫院花園里。他盯著面前的雜草,像面對某種未知生物。李醫生說這是暴露療法,讓他直面一直逃避的現實世界。
從根部拔起。老園丁示范著動作,不然很快又長出來。
家明笨拙地模仿著,第一下就扯斷了草莖。老園丁笑了:急不得,得用巧勁。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t恤。兩小時后,他的手掌磨出三個水泡,但清理出了一小片整潔的地面。這種疲憊和疼痛很奇怪——不像通宵打游戲后的虛脫,而是一種充實的酸痛。
歇會兒吧。老園丁遞給他一個搪瓷缸子,里面的涼茶帶著薄荷的清香。
家明小口啜飲,突然注意到泥土里一只甲蟲正奮力推動比自己體型大得多的食物殘渣。他下意識想碾死它,手指卻在半空停住了——這個小東西如此努力地活著,比他強多了。
明天...還能來嗎?他問,自己都驚訝于這個問題。
老園丁拍拍他的肩:只要你愿意。
同一時刻,張毅在臨時租住的縣圖書館角落里,正對著一沓草稿紙演算。父親的后事已經辦完,他推遲了德國的行程,想先把新發現的材料結構計算出來。
圖書管理員走過來:張博士,又要通宵?
馬上就好。張毅揉了揉發紅的眼睛。桌上擺著父親的黑白照片——這是他能找到的唯一一張清晰照,老人嚴肅地盯著鏡頭,像在監督他工作。
您父親一定很驕傲。管理員看著照片說。
張毅沒有解釋這個男人曾用皮帶抽得他后背流血,只是輕輕擦了擦相框。有時候,愛與恨可以同時存在于同一個靈魂里,就像他研究的量子態粒子。
深夜,當圖書館只剩他一人時,張毅突然在草稿紙背面寫下一行字:爸,我解出來了。然后把這張紙燒在了父親照片前。青煙裊裊上升,像是某種跨越生死的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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